方艾当即大怒,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瓷盏哗啦啦地响,“到那里干什么!好啊,如今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元希容忍着眼泪,“母亲放心,那地方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去了!”
她这副模样,方艾倒愣住了,不敢置信道:“怎么?她还敢给你气受!反了天了!”
“母亲,她也太嚣张!全是二兄的错,叫我受这种委屈!”元希容哭道:“她的使女泼了汤到我身上,害我狼狈不堪,她难道不该代使女同我道歉?这样好歹还算把我放在眼里,可是母亲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她竟然当着我的面就吐了出来!那汤是不好闻,可哪里就到这地步了!我看她就是故意给我难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简直奇耻大辱!我气不过要扯她理论,阿嫂就在一旁,她不站在我这边为我讨公道就罢了,竟然拦我,最后还推我!我哪里对她不起!叫她这样对我!要不是母亲你明目张胆偏袒二兄,她们又怎么敢!”
“你……方才讲什么?”
“我说母亲你偏心!”
“哎呀!谁问你这个!”方艾急了,“我问的前面,你说她怎么?”
“她给我难堪……”
方艾几乎要不耐烦,“我是问你她是怎么给的你难堪?”
“……就当着我的面吐啊。”
元希容看着她的母亲,那上咧的嘴角,炬火一样明亮的目光,全是不加遮挡的喜意,哪里是要给她讨公道的样子?
元希容几乎是愤怒了,跌足道:“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幸好有你阿嫂拦你,”方艾狠戳了一下元希容额角,骂道:“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骂完又喜笑颜开起来。
这到底在高兴些什么?哪里有值得人高兴的地方?
元希容搞不明白,一时如坠云雾中。
湛君好容易吐完了歇下来,张嫽抚她的背,问她要不要喝水,她艰难地点了下头。
张嫽从渔歌手里接过温水,一口一口喂给湛君,一连用掉三碗水,湛君嘴里的坏味道才没有了,她想喝水,只是筋疲力竭到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了,张嫽只好扶着她回榻上坐。
两个使女仍在擦地,张嫽叮嘱道:“多过两遍清水,要擦干净。”又吩咐另两个使女道:“去多剪些花来。”
湛君仰面躺在榻上,张着口呼吸,一副半死不活模样,张嫽安慰她两句,要她先歇着,随即眼神示意渔歌,渔歌点点头,两人便出去。
才出了门,渔歌便迫不及待,“少夫人,这可是……”
张嫽轻嘘了一声,渔歌立刻闭上了嘴,但是止不住笑。
张嫽也笑,隔着窗棂往屋里看了一眼,轻声道:“我不大能认定,可瞧着像,我且问你,上一回月事是什么时候?你总该知道。”
渔歌想了下,道:“要两个月了。”
张嫽嗔她一眼,“你怎地这也不在意?”
渔歌笑道:“您不知道,这位没准时候,先前侍奉时婢子便疑心过,都不是,所以这回便没往这上头想。”
“那还是先别声张,叫医工来诊脉,真万无一失了再告知夫人。”
渔歌颔首,“婢子这便去。”
“好,你快去,我进去陪着。”张嫽笑着催促,“你可快些,我是真等不及!这么件大喜事!”
湛君还是不舒服,心烦意乱的厉害。近来她常如此,她知道是思虑太过的缘故,每当这种时候,她就需要鲤儿。只有抱着鲤儿,她才会有脚踩在实地上的安定感觉。
鲤儿,她哪怕付出一切也要保护的鲤儿。
“鲤儿?鲤儿……”她不自觉喊出了声,挣扎着慢慢坐了起来。
莲娘听到响动,忙抱着鲤儿过去,把鲤儿放到榻上湛君眼前。
“夫人,小郎君睡着呢,方才也没有被吵醒。”
鲤儿趴在褥子上,两只手都攥成小拳头,一只稍稍举着,一只搁在流口水的嘴边。他三个月了,还是小小一团。
湛君心里柔软得很,伸出一只手指搁在鲤儿软绵绵的手背上,不自觉微笑起来。
张嫽正转进来,见着这么一副景,恐扰了这安谧,脚步停下,只扶着门远远地看。
鲤儿忽然哭起来,莲娘察看了一番,说他是又饿了,于是抱了他到屏风后头坐下,解了衣襟喂他。
张嫽见状走了过去,在湛君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同她一道隔着屏风看那后面的鲤儿,笑道:“小孩子多叫人喜欢,是不是?”
湛君只呆呆的不回答,她一直这样,张嫽也不在意,接着道:“鲤儿有你这个姑姑,真是好福分,你给他生个弟弟或妹妹,他两个一块儿长大,能有个伴,不然孤伶伶一个,也太寂寥,小孩子得热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