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青桐笑得孱弱,“我没有办法了,母亲,二郎要与我绝婚。”
方艾咬牙切齿,“我绝不许!”说罢哭起来,“青桐,我多好的孩子!”
郭青桐仍是笑,“母亲何必为我与二郎不和?我死了,这事也便了了。母亲,我不能回家去,我回了家,天下人要如何议论?我不敢想,我宁愿一死了之。”
方艾血气翻涌,“二郎呢?叫他来!”
“二郎出去了,至今还未回返。”
“属下无能,寻不到少夫人踪迹。”侍从战战兢兢。
元衍只看他手里的步摇冠。
他记得这顶冠。
杜擎说过的话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下雪了,天这样冷,她在哪里?
“阿嫂,天好冷。”
“就好了。”卫雪岚拨着炉子里的碳,“一会儿就热起来了。”
果然,炭烧起来,炉子周围暖意融融。
湛君抱着被子,舒服得微微眯眼。卫雪岚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头发。
炭是吴讷送来的,同炭一块送来的还有炉子。
吴家实在周到,卫雪岚不得不感念,于是对湛君道:“吴杏林是个好人,对不对?”
湛君很赞同,连连点头。
“你想好送什么回礼了吗?”
湛君面有苦色,向卫雪岚求助,“阿嫂,我真的不会送东西。”
卫雪岚笑道:“有这么难?”
“真的好难。”
“那怎么办?”
湛君眼睛亮晶晶,“阿嫂你送就好了呀。”
卫雪岚又忍不住摸她头发,“好,我选东西,不过到时候你去送好不好?”
“好呀。”湛君答应的痛快。
卫雪岚又问她,“阿澈,你觉得吴杏林怎样?”
“阿嫂不是说了,是个好人啊。”
“除此之外呢?”
湛君仔细想了想,笑起来,“是个痴人!有点傻。”
“还有吗?”
湛君皱着眉摇了摇头,“没有了。”
卫雪岚心想,还是算了。
大雪就停在夜里了,第二日碧空如洗。
湛君看着积雪,忽然意识到,竟然已是冬天了。她下山时还是暮春。
山中不知岁月,原来一年竟然可以这样久。
湛君想起青云山的冬天。
青云山的树冬天也不落叶,到处翠色逼人,同这里很不一样。
湛君从没有像这一刻这般想家。
她在这个早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寞。
很想回家。
屋内忽然一声惊呼,湛君立时抛掉所有念头,冲回了屋里。
“阿嫂怎么了!”
湛君脸色苍白,她不敢想,要是卫雪岚有了什么事……
卫雪岚站在榻边,今日她起的比湛君晚,现下正一手扯着被子,一手扶着腰。五个月的肚子已然非常硕大。
卫雪岚没有摔倒,或者撞到,湛君先松了一口气。
“动了一下。”卫雪岚面色发红。
湛君没有听懂,边走边问:“什么动了?”
“他动了一下!”卫雪岚拉起湛君的手,“阿澈你摸!他真的动了一下!”
卫雪岚话音才落,湛君手下猛不防一下极为强烈的震动,她吓得跳起来,捂住了嘴。
卫雪岚抓回湛君的手,再次放到她的腹上,连声问她:“对不对?你有没有摸到?”
湛君觉得不够,于是她把耳朵轻轻贴上卫雪岚腹部,静静等待着,可是再也没有。湛君不免有些失落。
卫雪岚的兴致却丝毫不减,她抓着湛君的两只手,声音难掩兴奋,“阿澈,昨晚我做了个梦,梦里有只金色鲤鱼游来游去,今天他就动了,这是吉兆,对不对?”
“一定是!”湛君复又高兴起来,忽然心念一动,“阿嫂,那就叫他鲤儿好不好?”
“鲤儿,鲤儿……”
卫雪岚宛转念着这两个字,“好!我们就叫他鲤儿。”她手在腹上摩挲,面色柔和,似乎沐浴着光辉,“鲤儿鲤儿,这是姑母给你取的名字,你喜不喜欢?鲤儿,快快长大,母亲好想见到你。”
“姑母也好想!”湛君在一旁道。
“对!”卫雪岚笑着说,“姑母也好想见你,快些长大吧。”
湛君的手搁在卫雪岚腹部,隔着一层肚皮,里头是个未长大的婴孩,是她兄长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鲤儿,姑母会对你很好的。”湛君轻轻地讲。
这一刻,她想家的心才稍稍淡了。
杜擎被关了整整一天,差不多给折腾了个半死。
那几个人也是有办法。元衍说不给炭火枕衾,他们不敢不听,那些东西确实没给他,只是给了他一个浴桶,且不间断给他送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