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问题。
卫芜僮却不想再粉饰太平。
他扑进卫和书怀里,哽咽着,不住地摇头。
不好,一点也不好。
沈寐骗他,欺他,甚至负了他。
他就如同那只画眉,被圈禁在深宫,折断双翼。
直至脏腑俱碎,死在帝王的手上。
说到最后,他哭得喘不上气来,只得趴在卫和书肩上,一抽一抽的。
“兄长,我不想待在宫里,我想逃出宫,我想回家……你帮帮我,带我回家吧……”
他说的逃。
只有牢笼,才会用逃的。
卫和书回拥着卫芜僮,不厌其烦地轻拍着卫芜僮的背。
直到后来,卫芜僮哭累了,太过伤情,撑不住便睡了过去。
那时卫和书仍是拥着他,一遍遍地重复。
“我答应你,我带你回家。”
-
夜色渐深。
听闻陛下今夜宿在凤仪殿,当值的宫人松了口气,总算想起来寝殿之内未曾掌灯,便急匆匆地退下去寻火折子。
再返回时,已然是一刻钟后。
宫人握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踏入殿门,唤了声卫公子。
无人应答。
这些时日总是如此,无论是用膳还是别的,卫芜僮都不常出声,安安静静的,一待便是整夜。
宫人没觉着怪异,放缓了脚步,从离自己最近的一盏灯开始。
寝殿内由暗至明。
宫人熄灭了火折子,正要退下,余光不经意落在床榻上。
无人。
宫人离去的脚步一顿,试探地唤道:“卫公子?”
某种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宫人往床榻那处紧走几步。
还是无人。
寝殿内分外清冷,哪里还有卫芜僮的踪迹?
宫人吓坏了,转身便往寝殿外走去。
疾步走过官道,快至凤仪殿时,远远望着重重守卫,太监宫女候了一排又一排。
宫人仓促地停下了。
陛下如今就宿在凤仪殿,大婚已毕,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言而喻,若是这时向陛下禀告卫公子失踪的消息……
正当宫人犹豫时,迎面走来一个人。
“何处的宫人擅闯凤仪殿,不知道陛下在此吗?”
来者是沈寐身边伺候的赵公公,赵邝。
赵邝曾侍奉先皇,如今又跟在沈寐身边,地位可想而知。
那宫人一见赵邝,更害怕了,哆哆嗦嗦地,一五一十地将卫芜僮失踪一事告知了赵邝。
“赵公公,不是奴才有意隐瞒,现下这时辰,奴才实在是不敢触怒龙颜……”
“行了,我知道了。”赵邝打断了那宫人的话,“你下去吧。”
“是。”
脚步声渐行渐远。
赵邝将手中拂尘换了个位置,转过身,眼中喜色一片。
昔日他亲自去卫府传的旨,如今,他亲眼见到凤仪殿有了新的主人。
那片喜色自凤仪殿前延伸。
赵邝定了定神,踏上红绸,最终停在阶下。
他对着殿门,恭敬行礼。
“陛下,老奴有要事禀告。”
尖细的声音刺穿长夜。
那日大喜。
但那夜却并不太平。
据说。
那夜沈寐发了很大的火。
第八章
卫府。
卫和书给卫芜僮盖上被子,仔细地掖好被角后,转身离开了卫芜僮的房间。
关门和开门的声音都很轻,怕吵醒卫芜僮,也怕吵醒吴弦钰。
可纵然卫和书再轻手轻脚,回房换好朝服一步将要踏出房门时,吴弦钰还是醒了过来。
“夫君?”
卫和书的脚步顿住。
那身朝服的颜色闯入吴弦钰眸中,有些刺眼。
吴弦钰立时明白过来,“夫君是要进宫吗?”
“是。”卫和书没有隐瞒。
“我私自带芜僮出宫,宫中很快就会发现,在事态更严重,陛下怪罪之前,我必须要进宫。至少……不能让陛下将这无名火,发泄在芜僮身上。”
芜僮,芜僮,还是芜僮。
吴弦钰嫁入卫家半年,听卫和书提起最多的,便是卫芜僮。
卫和书待她相敬如宾,温和有礼,也只有在提起卫芜僮时,多了一分别的情绪。
至于那情绪是什么。
吴弦钰不懂。
也不想懂。
她本就是由父亲指给卫和书的。
那年纳妃旨意一下,卫家的势力从前朝拢向后宫,一时被推向风口浪尖,为了不被君王和朝臣猜疑忌惮,卫和书放弃去兵部的机会,娶了她。
释兵权,卸事务,为良臣。
这便是她与卫和书成亲的原因。
卫和书是君子,从来遵循礼数,是个好夫君,她不奢求得到卫和书的情爱,她只是……
“非去不可吗?”
吴弦钰眉头紧锁,“无诏进宫是罚,此刻请罪也是罚,夫君,我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