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眸光微动,“逆转时光、更改轮回……”
她重新看向那佛像,烛光中不经意的一瞬,玉佛仿佛是张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沈稚脊背毛孔一凉,凝神再细望过去,那佛像分明是闭合着双眼,神情悲悯。
眼睛处的雕刻只有两条生动流畅的线条。
如何能够睁开?
“小姐也觉得有趣是不是?”侍卫笑着捞起小佛像,捏在掌心掂了掂,“不过是个传奇故事罢了。依我看,这位莫阿提喏法力精不精深不知道,自恋自慕却是一定的。相传啊,这佛像就是他照着自己的模样,亲手雕来的。”
沈稚心头莫名涌上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蹙眉道,“阿蛮别乱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你我凡人还是心存敬畏的好些。”
小心翼翼从他手中拿回玉佛,仔细瞧了瞧,又无殊异之处。“好生收起来吧。阿蛮此番辛苦了,这礼物我很喜欢。”
阿蛮看都不看玉佛,深邃眸光一错不错只瞧着沈稚。她喜欢的不是玉石,而是故事。
他极熟稔的拉开墙上花梨阁,默默寻一处空着匣子将小玉佛放了进去。
“小姐喜欢便好。此番行军仓促些,下次我定将更巧妙的传奇之物带回来。”
沈稚淡淡笑了笑。
至于阿蛮之前所说“凶夷异宝”,她只当是少年意气凡事喜欢夸张些,并未往心里去。
日日的朝夕相伴,阿蛮在她心中依然是那个顽皮的少年护卫。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堂堂昭武校尉、郭将军爱徒,早已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将军。言出必行,一诺千金。
“对了,这玉佛你从何而来?可是关州哪个世家的家传之物?”
阿蛮看着她笑,“小姐再猜。”
沈稚认真思索,忽然面色一变,“你们不会去了漠北吧?军报上短了十五日的空缺,我急得日日……”
阿蛮差点呛住,慌忙截道,“凶夷之物也不一定就在凶夷之地!小姐,这玉佛其实就在燕云!不过…没流到关州,是在燕阳王封地得来的。”
北境守军往来中原,向来从燕阳王封地借道。不过,定国侯府和燕阳王府一向淡淡,即便是定国侯爷亲至,封地属官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怎么沈瑞去了一趟,反而得了件宝物回来?
而且在阿蛮手里,这便更奇怪了。
“你别卖关子,快说吧。”
阿蛮见沈稚注意力转了过来,不由得长舒了口气。面上分毫不显,那张异族特征明显的俊俏面庞上,渐渐浮出神秘之色,“北境军平叛归来,照旧例要从平阳府外东县借道。那日核了公文正要出城门时,有个小厮找到了东山。”
“说他家的公子想求见瑞少爷。”
“东山问他家公子是谁,那小厮就是不肯说。逼急了也只是伸手指,暗暗比了比城门上的燕阳王旗。只说他家公子仰慕小侯爷已久,今日在私人小园设宴,请小侯爷赏脸一叙,必不会失望。”
沈稚秀眉微蹙,“酒无好酒,宴非好宴。只怕还有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我哥去了没?”
阿蛮有点委屈,“小姐怎么就不问问阿蛮去了没?私人小园呢…万一阿蛮被些什么‘乌七八糟’的给近了身呢?”
沈稚被他逗得直笑,玉雪般的面颊上浮出两个浅浅梨涡,“你个小孩儿懂得什么……莫要学大人说话。”
阿蛮有几分不服气。闷声扭过头去,干脆不再说话。
沈稚就更想笑了。捏捏他的脸蛋,将那英朗帅气的小将军捏成个面团模样。
阿蛮闭着眼睛也不吭声,由得她搓圆揉扁。
沈稚柔声哄他,“好啦,就当是我说错了好不好?我们阿蛮长大了……”
凶夷侍卫骤然睁眼,深邃的眸光看得沈稚一怔,心中忽然一跳。还未等回过神来,她的侍卫已经两三步绕过中间小桌,直逼到她荷叶椅的侧面。
两人此时挨得极近,他弯身将双手撑在荷叶椅的扶手上,几乎将沈稚揽在怀里。金棕的眸光幽黯深邃,俊朗到有些耀目的异族面容在烛火映衬下也格外的蛊惑人心,他的声音似乎比从前低沉,“小姐,你仔细看看阿蛮。”
声音微微哑涩,“我真的长大了。”
能不能,别老把他当成孩子?小姐会温柔地摸他的头顶,给他梳发,捏他的脸,甚至偶尔会顺手把糕喂给他吃……
他都喜欢。
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到心都痛了。
可是……她之所以能自然而然地做着这些事,完全是因为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为什么呢?他们明明一般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