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沈稚暗暗咬牙。让他想法子把爹喊来,这家伙怎么还昭告天下了?不仅惊动了娘,自己也跟着跑来凑热闹!
误了她的计划事小,万一这大嘴憨货当众把阿蛮嚷嚷出来便坏了。怎么的也得先过了明路再说。
母子俩先规规矩矩先向老夫人问了安,再给定国候请安。沈稚注意到父亲隐隐似松了口气,望着母亲如同看到救兵一般。
沈瑞也不知是真憨还是装傻,直直上前便来扶她,“妹妹怎么跪着?快起来。”
孰料沈稚抄经久了,膝腿早已酸麻。一站之下竟没稳当,差点摔倒。这一下侯夫人和沈瑞不由都变了脸色。
穆海瑶猛然回头,目光犀利望向堂中的老夫人,刚要开口,沈稚便及时按住了她的手,“母亲,不碍得。稚儿只是尽孝,虔心替祖母抄几卷经书而已。”
穆海瑶颤声说道,“好,好极了。你既虔心那便跪好了,祖母不叫起,你就不准起来。”
一回头,“请医女。”
侯夫人不是空手来的,昨日给沈媛抬轿的粗壮婆子和医女,连带着脉案、药膳方子都一一呈给老夫人。
医女也将沈媛的“伤势”当众说了个清清楚楚。
沈媛先是闹了个大红脸,随后才慢慢回过味来,“不对不对!我来找祖母做主,才不是因为受伤迁怒妹妹。她昨日都不在府中,我这做姐姐的怎么会冤到她身上?”
“只是汀荷院上下都欺人太甚,明明将罪魁祸首交予我处置,却背地里偷梁换柱,还派了个黄毛丫头上门来讥讽、侮辱于我!”
“请祖母和父亲明鉴!”她也扶着丫鬟慢慢走到廊下院中,弯了弯膝盖想与沈稚跪在一处,却又顾忌着腿痛,望着硬硬的地面迟迟跪不下去。
静萱堂的余嬷嬷连忙捧了蒲团递过去。被沈瑞恶狠狠一把夺下,蹲身轻轻垫给了沈稚。又狠瞪了那嬷嬷一眼才站直,跟着噗通一声跪地上,梗着脖子粗
声,“孙子无状,请祖母责罚便是。”
老夫人一口气梗在心口,只觉胸闷气短,耳中突突直跳。
她本就极烦怠理会这些俗务,只因自小养在膝下的孙女前来哭诉,她才叫了沈稚前来询问惩治。如今一大屋子的人吵吵闹闹,直怄得她一股股郁气往上涌,心烦意乱。随意地摆摆手,示意身后侍立的李嬷嬷上前处置。
李嬷嬷瞬时心头一跳,廊下虎视眈眈的侯爷、夫人和瑞少爷都齐齐望来,心中如同被塞了一团硬麻线,又梗又涩。她极不愿得罪这些当家掌权之人,可沈媛连屈带疼,已经悲切地小声抽泣起来。
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请问四小姐,对三小姐所言作何解释?”
沈稚冷冷的,“沈稚无愧于心,不知从何解释。”
沈媛立即怒了,“你休想狡辩!什么无愧于心?那许多丫鬟婆子都看见了,你敢说自己没有偷梁换柱?我现在就叫厨房的婆子前来对峙。”
沈稚的神情一言难尽,“我处处替三姐姐周全遮掩,姐姐又何苦咄咄逼人?”
“你说什么?我用得到你来遮掩?”
沈稚轻轻闭目,复又睁开,“此处是祖母静修的佛堂,稚原本不愿在此多说什么,只是三姐姐既开了口,那稚只好如实说来。”
“你只管说!”
“昨日三姐姐去汀荷院玩耍,忽说腿痛,许是被碎石子碰了。当时院中无人见到何物碰了姐姐,只有碧影灵珠游在院角玩耍。姐姐要罚我或者看管小灵珠的丫鬟们便罢了,我们确有疏失…可我汀荷院里总共婢女只有三人。一个二等丫鬟秋儿,并两个三等的小丫头,当时全都围在姐姐身边服侍着,哪里还有多余的人手去管小灵珠?”
“它不过是一条小蛇而已,又不会说话。究竟有没有卷落碎石子,只有天知道。姐姐若是要罚它饿上两日,稚儿什么都不敢说。可是、可是…何至于要杀它赔命啊。它不过是在院中游动而已,并未伤人之心,就要给活剥了蛇皮,予三姐姐做成羹吃……”
沈媛登时发急,“可是你的丫鬟把它捧来,随我处置的?”
沈稚黯然垂首,“我不在家中,姐姐发狠要罚,汀荷院中也没个能掌事的大丫头。秋儿吓得傻了,见三姐姐生气,才把小灵珠送了去,想着三姐姐顾念着这蛇是云珠表姐所赠,多少留些情面……可谁曾想到,等稚儿回家时,小灵珠已经送去厨房了!”
沈媛伸手指着她,迟迟说不出话来。
沈稚微微闭目,“祖母常常教导稚儿长幼有序,三姐姐平素如何到汀荷院中玩耍嬉乐,我汀荷院上下只有敬奉的,谁也未敢说过半个不字。可小灵珠…是云珠表姐赠予稚儿的啊!取名时表姐还特例予了它一个‘珠’字,云南王府山高水远、相聚不易,表姐说让小灵珠陪着稚儿长大,便如同表姐陪在稚儿身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