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耳的少女轻笑声传来。
阿蛮困惑地抬头望去,只见沈稚忍得肩膀都在轻轻颤动了……她用帕子掩了口,眉眼弯弯地笑了许久,这才缓过一口气来。“阿蛮,哪个狭促鬼儿教你的这个?着实该罚。”
小少年不明就里,“没人教我啊。我看她们都这样……”
“你自己学的?”沈稚讶然,笑着摇头,“怎么突然想起来学这个?”
护卫打扮的少年黯然垂首,“阿蛮从前不懂规矩,每日只知道玩耍嬉闹,也不曾好好学规矩练武功、做点有用的事……昨日还给小姐惹了麻烦。以后自当改正!”
沈稚一颗心都酥软了。渐渐敛了调笑容色,只觉得这异族少年的棕色面貌怎么看怎么可爱。
“阿蛮吃过朝食没有?”
“嗯。”
“这儿有你喜欢的糕点,过来坐,再用些也无妨。”沈稚不待他说话,便亲手挪一碟肉松小枣糕到他旁边。
阿蛮果然喜欢。他低头吃糕时,沈稚便轻声教他,南国是礼仪之邦,礼节有许多种,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之间,互相行礼都不一样……她先大致说一说常用的和紧要的礼仪,比如家中接待贵客和恭迎圣旨。
再细细给他讲阿蛮作为小侍卫,平素会用到的那些……
最后才慢声细语地告诉他,万福礼是姑娘和妇人用的。
桌上糕点吃完,小少年的脸也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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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阿蛮学了许多礼仪,一时记不住也不用急,慢慢来。你刚用了几碟子点心,先消消食罢。一刻钟后来书房,我们读书习字。”
便在此时,秋儿匆匆进来。
“小姐,事情不妙,三小姐那边闹起来了!”
阿蛮眸光一冷。
沈稚眉头微蹙,“别急,慢慢说。”
秋儿如同小鸟般,叽叽喳喳地三两下便将原委说清。
昨夜喝了雪蛤粥后,沈媛本已睡下了,熟料夜半腹痛,起夜折腾了好几次。腿又疼得很,她便去让小丫头去请府中的医女。
医女诊了脉看了伤,也没瞧出有什么问题。只好推说许是肠胃弱些,可能是晚间曾吃了什么不好克化的东西。才会一时腹痛。
沈媛说我只喝了蛇羹呀。又担心蛇羹有毒妨碍她克化,便大半夜的传了厨房上的婆子来问。婆子睡眼惺忪披着件起了褶子的衣裳便来了,一边忍着呵欠一边把三小姐院中所用的菜肴和食材通通叙了一遍……
沈媛这才听出来,她的宵夜哪里有蛇?分明是一碗雪蛤粥!
想起汀荷院小丫头送粥时的阴阳怪气……当时她只觉得奇怪,此时细品才咂摸过味儿来,不由得勃然变色。
当即就要去找祖母做主。被大丫鬟好说歹说苦劝下来。只是,顶多也就能忍得到祖母清晨起身,刚刚用过朝食而已。
此刻沈媛已经往老夫人的静萱堂去了!
听说隐隐约约哭了一路,眼睛都哭肿了……
果然,消息传来不到一刻钟,老夫人跟前的李嬷嬷便来请沈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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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蛮面色沉静如墨。眸色有异却一言不发。
沈稚连忙嘱咐他,“不干你的事,乖乖在汀荷院等我回来,不许胡闹。听清没?”
小少年欲言又止,过了良久,才不甘地点点头。
一旁的红袖蹙着眉,秋儿也如临大敌。
沈稚不由得笑了,“至于的么?又不是现在就要罚抄经。我这就动身去给祖母请安,秋儿,你去找我哥,让他想法子把爹叫来。还有,不必惊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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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稚匆匆赶到静萱堂时,沈媛果然依偎在老夫人膝旁,哭得一抽一噎好不可怜。“祖母,请您一定给媛儿做主啊……”
沈稚如同没瞧见她,也不进佛堂,收敛容色隔着台阶和门槛跪在院中,“孙女沈稚恭请祖母福安。”
老定国候夫人通身只着素服,头上也仅一根黑玉发簪。只在褙子上金绣着云霞翟纹,象征着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因上了年纪,眉色浅淡眼尾下垂,倒显得有几分阴鸷淡薄。
“嗯。昨日你与媛儿起了争执?”
祖母没叫起,沈稚便暂跪着,“回祖母话,孙女昨日并未见到三姐。”
沈媛立即不哭了,坐直了身体,右手仍搭在老夫
人膝上,“你莫狡辩!我昨日在你那院里伤了腿,疼得走不得路。你夜里却派个小丫头来讥讽我!”
沈稚如同没听见一般,低眉垂眼地恭敬跪着。看似柔顺,可她既不接话、也不辩解,仿佛沈媛的话与蝉鸣鸟叫无异。便教人十足怄火。
老夫人拈动佛珠的索索声慢慢停下。
“你三姐姐昨日在汀荷院中伤了腿。你归家后,可曾前去探望?”
“不曾。”沈稚惜字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