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的权贵们奢靡抛费、攀比成风。国库却空虚得连军需粮草都无法供应,赈济灾民要卖官鬻爵!甚至向藩王低头借银……
谁能拆开这泱泱南国外表的花团锦簇,准许她来修缮修缮万里江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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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高高坐在凤椅之上,无人能看懂她望着那被送去修缮的笨重木仪时,目光中的羡艳。
就在小太监们抬着那笨重家伙掀帘而出时,一声巨大的闷响轰然震动!
刹时间天地变色,大地强烈的震动摇晃起来。帐屋内的精贵家具、摆件纷纷剧烈摇晃乱颤,瓷器掉落碎裂声和宫人们的惊呼混成一片……
“护驾!”侍卫们顾不得许多,一涌而入。
“都别慌!是地动。”大宫女声音镇定而冷冽,安稳人心。“天佑太后娘娘!架子倒塌时远远避开了这边,娘娘凤体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动,宣太医。”
“小安子,立即去问陛下的情况!”
“小允子,你去安排,清点各宫受损情况,有无人伤亡。配合御医诊治。”
“传钦天监监正帐外候旨。”
“还有……”大宫女犹豫了。
太后缓缓睁眼,“冰娘,这件事你亲自去。此次伴驾秋猎的重臣内眷们,有无损伤受惊的,你代本宫先行慰问,速速着人报回来。另外,事情来得太急,御医若是赶不及或不够用,统调的事不要塞给太医院,你来安排。”
“奴婢遵旨。”冰娘深屈膝行礼,“只是娘娘身边……”
“不必忧心哀家。”太后轻轻摆手,仍是不放心地交代一句,“最紧要的是哪里,你可明白?”
“是。云南穆王府、丞相府,和…定国侯府。这三家无论有任
何变故,事无巨细,奴婢立即遣人回禀娘娘。”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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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稚身处一片朦胧的混沌之中,无知无觉。隐隐间,她仿佛从极远处听到一些纷乱嘈杂的声音,由远而近、由小到大……渐渐的,仿佛就在耳边。
同那日的混乱情境重叠在一起。
她的身体沉重滞涩,意识却飘忽轻灵。她应该……已经死了。
自戕。
沈稚心中一涩。不知魂归地府之后,能否得到家人的宽宥和谅解。
她已经尽力了。
可惜朝廷气数已尽。南楚二十万精兵压境,燕云十三州陡生叛乱,北部凶夷部落趁机铁蹄南下!自从父亲定国候病逝后,哥哥接了兵权,初时完全不是凶悍蛮夷的对手,节节败退。朝廷上下震撼,亡国之论此起彼伏。
可要说一句公道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哥哥不擅钱粮之事,只一味悍勇,后方粮草调度、筹集的重任骤然间全压在都城的沈稚肩上。
南国太平盛世的假象一触即溃。赈灾、打仗、修建皇陵……处处要钱,却也处处无钱。
沈稚再是出身显贵煊赫,定国侯府的兵权再是炙手可热,也不能凭空变出钱粮。
渐渐的,她发觉出不对劲。随着父亲病逝,朝廷对待候府的态度愈加晦暗寡淡,不再礼敬如初。不仅重重削减了北境军费开支,甚至暗中罗织罪名,企图将擅起边衅、叛国通敌的罪名硬扣给侯府。同时与南楚、蛮部暗通款曲,寄渺茫的希冀于止战。
沈稚既心惊,也心寒!
这样腐朽的朝廷,值得府中五代先人死战效忠吗?
令沈稚万没想到的是,隔岸观火的南楚尚未回音,倒是一路高歌、攻无不克的漠北部落率先给出答复。议和可以谈,但一定要定国侯府的嫡女千金、沈稚小姐为和亲郡主,下嫁我漠北王庭之新主拓跋临羌,做草原之鹰的王后。
从此漠北十二部与南国永结秦晋之好,五十年内互不侵犯。
当漠北使者趾高气昂地将国书摆上金殿时,满朝文武皆忍气吞声。表面上恭恭敬敬,私下却指着其中的“下嫁”二字窃窃发笑——这位草原新主,果然是个不通礼仪教化的蛮族啊……
沈稚袖中的双手却忍不住发颤。
她闭上眼睛,熟悉的声音如在耳畔。
“小姐,阿羌此去漠北,至多五年……不,三年!阿羌三年必归,到时候阿羌把一切都献给小姐。”
第3章 前尘
“说什么傻话?”沈稚轻轻揉一下他的发顶。
一向野性而矫健的麦色少年悄然红了脸,那双带着点异族特征的金棕眼睛在阳光下分外闪耀。或许是受了离别气氛的蛊惑,奴隶出身的少年并未像平日那样谦卑寡言地避过视线,而是近乎执拗地望着她。
甚至,在她纵容的笑意里,首次胆大包天的做出个“以下犯上”的狂妄举动!
——悄悄用他短短的头毛去蹭了一下她的掌心。
有点痒痒的,沈稚笑着收回了手。面容微肃,“阿羌,我放你离开不是为了将来有什么回报。你志向高远,我都知道,不甘也不能被困在这都城之中。你我主仆一场,临别时我赠你一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