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点点头。
那高个忽然开口,“姑娘,刚才那桌子可是你拍的?”
沈稚一回头,他已从袖中抽出刀刃,猛地向她刺来——
沈稚惊慌之下,连忙抬手去扣动梨针机括。电光火石间,红袖拂尘甩出、拓跋临羌也猛然上前、橘绿飞扑挡在沈稚身前……
下一瞬,那高个壮汉就被凶夷人狠狠掼在地上。“找死!”
“住手!”沈稚高声,“留下活口,他知道得最多。”
顺便接住橘绿——幸而她收手快,不然就是这忠心的婢女遭暗器了。来不及多安慰她,沈稚疾步上前一把将凶夷人掀开,“你别动手!”
阿蛮极力克制着,才没当场弄死他。
“他只是试探而已。”沈稚皱眉说。
却见那高个愣怔怔的,仿佛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仍呆呆望着沈稚——准确的说,是望她的袖口。
刚才沈稚推动暗器时,袖口微张,他看得分明!那淡淡的月牙形印记分明就是……
“喂。”红袖急忙上前检查,担心凶夷人已下过黑手了。“你看什么呢?说话。”
高个闭目一瞬,心中千头万绪。再睁开时已带了几分自嘲笑意。他伸手指着沈稚,“我想活命,条件只和她谈。”
第70章 骗了他
沈稚心头一紧,暗道要遭。
果然,之前就强自隐忍的凶夷人这下彻底被激怒,阴鸷的眼神透过青纱尚能感受到凛冽杀意。他的声音沉下去,语气明明温柔,却莫名地让人不寒而栗。“小姐带两位姑娘上车稍待,这里交给我就好。”
高个壮汉面色微变。
下一刻就被凶夷人卸了下巴,防他咬舌自尽。
“心脉。”红袖姑姑提醒。
“断不了。”拓跋临羌冷声,将随身长刃刺进他的身体里,顷刻间截断经脉内息运转。高个汉子扭头,视线正好看见地上那些求死不得的同伴们,面色骤然一片惨白。
沈稚尚在犹豫,凶夷人已温声劝她,“小姐只管安心。这里有我和红袖姑姑两人足矣。你们上车去吧,我保证,不管他知道些什么,一定都会尽数吐出来。”
*
马车里。
沈稚终于摘了青纱斗笠。左边抱抱橘绿,右边搂搂竹雨。两个婢女都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小姐受苦了…”
三人叙起了别情。
当日在沈媛的小院子里遭遇围杀,那些江湖杀手完全不顾忌正在生产的媛侍妾,箭矢如暴雨一般射进产房里。不仅让本就难产的沈媛受了惊吓,连侯夫人穆海瑶都被箭矢射中了。
沈稚尚未出阁,当时并未进产房。此时再也顾忌不得,直接冲了进去。
母女二人原本以为沈媛可能是同谋,可此时见她惊惧交加、又是真的难产,大出血,两人都生出一种“不会如此”的错觉。
于是红袖护着穆海瑶,沈稚则抽出软鞭,默默守在沈媛的床前。
沈媛浑身都是汗,面色惨白中泛着点病态的黄,身上似寒冷般痉挛着发抖。
稳婆仍在交代她,“姑娘撑住,孩子的腿已经下来了,再加一把力。”
不料沈媛却死死盯住窗外——箭矢仍在袭来,外面刀光剑影。
她忽然一把抓住了沈稚的手。声音嘶哑凄厉,“四妹妹!”
吓了沈稚一跳。见她惨状,明知她是咎由自取,沈稚仍忍不住生出几分恻隐,“你先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恰好又有几支漏网的箭矢飞进来,被沈稚以鞭子抽开。
两个稳婆已吓得站不稳,矮身钻进床底下……
沈媛见状,凄然惨笑,虚弱道,“不中用了…”
“四妹妹,你听我说,你冲着窗外喊,就说我、我已生下了一个男胎。再用襁褓裹个枕头充作人质…逃出去吧…至于能逃多远,就看你们的命了…”
沈稚难以置信望着她,“此事你知情?”
沈媛苦涩地笑笑,眼瞳已渐渐涣散。“都怪我,信错了人……稚儿你就算了,我一直恨你,咱们俩都知道。可侯夫人她、她却是个好人。她不该死…”
话音未落,那条死死抓住沈稚的胳膊,已经无力地软垂了下去。
沈稚蹙眉,向她枯瘦的脖颈上摸——已经没有脉跳了。她默默朝红袖姑姑摇了摇头。
穆海瑶伤得不轻,加上本身就体弱,此时已经晕倒,被红袖抱在怀里。两人一咬牙,顶着箭雨冲出去。金衣侍立即将她们护得密不透风……
乘马车杀出重围,向南逃去。
然而追兵的太过凶残。每每以为已经甩开,总是能又换了快马咬杀上来。穆海瑶本就是仓促之间离府,没有做任何远行的准备。干粮、人丁、食水都不够,人困马乏。他们不断被消耗,而追兵不断补给,此消彼长之下,被耗死似乎是唯一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