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有几分踟蹰,慢慢递了过去。
拓跋临羌薄唇紧张地抿着,脸色涨红,小心翼翼接了过来。
身影一转眼就消失了。
*
自洗衣裙事件之后,两人非常默契,不约而同加快了行程——须得尽早和红袖姑姑会和才行!
每过一郡一县,沈稚必去最北面的那家酒馆、坐最北面的那张桌子吃一次饭。眼眸一次比一次亮。终于有一天,她神色惊喜,“我们走在前头了,红袖姑姑她们还没到。”
此时两人已出了宇文氏族的大梁境内,到了黄州地界。
一路上常见躲避战乱的百姓拖家带口逃难,人人面黄肌瘦,常常一村一乡结伴而行,足见民生之凋敝。
偶而也见江湖人恃武行凶,只要沈稚他们路过,都会顺手帮忙——却不见有当地府衙出面制止,江湖人趁乱打劫抢杀似乎已成了乱世约定俗成的不管之事。
经的见的多了,沈稚也沾了两分“侠气”,扮起江湖人像模像样,再不会因举止贞贵娴雅而被认出女儿身来。
这日两人照旧披着斗篷,戴着青纱斗笠坐在城北的破旧酒馆里。沈稚嫌弃这酒馆腌臜,不肯用饭,只要了壶茶,说是等人。小二哥收足了赏钱,喜得眉开眼笑,当然不去赶人。
闹哄哄的酒馆里人声鼎沸,再挤挤挨挨也没人敢去沈稚那里拼桌——没人敢靠近江湖人,何况拓跋临羌腰间配着一把剑呢!
那些脚夫力行们顶多拿眼睛偷偷斜着一桌,暗暗揣测着两个人会不会吃霸王餐……要是打起来,可得跑快点。
忽然,门口一静。
两个络腮胡子的江湖大汉慢悠悠走进来,其中一个人脸上划了一道狰狞的长疤。
将宽厚的马刀往桌上一横,疤脸大汉粗声喝道,“小二,拿上等的酒来!去,现宰一头耕牛,切四斤上好牛肉。两斤生,两斤熟。”
这酒馆因在最北,位置不好,来往的许多也是脚行和农夫。闻言都不由得皱眉。
朝廷律令,不得宰杀耕牛。更何况这最近几年的年景都不好,家家户户耕种收成都要看天,如何能舍得杀牛?
小二愁得苦哈哈,“客官高抬
贵手,最近集市上无人卖牛啊……再说我们这店儿忒小,从没卖过牛肉啊!厨子也不会做不是…”见那两人瞪眼,小二哥急慌慌接口,“不过咱们店的李大厨做五花肉和红烧肉都是拿手好菜!远近有名,绝对值得一尝!小的这就给二位客官去催,立时就……”
那疤脸汉子冷笑一声,伸开蒲扇大的巴掌,照着小二脸上就是“叭”地一扇。
生生给人抽得原地转了两圈儿。
“你听不懂人话么?老子要的是牛肉!不会做,就上生的来。”
沈稚眉头一蹙。
这时,店门口传来一道低沉、微带沙哑的女声。
“何人如此放肆?”
沈稚惊喜万分。
门口走进来一个中年的女道士,身后还跟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小道姑。
正是红袖姑姑和橘绿、竹雨。
三位女道士目光扫过店内,却并未在沈稚两人身上逗留——他们穿的斗篷太宽大,基本遮住了身形。沈稚又灵慧,几天模仿下来,只要刻意改变些身姿,远远瞧去就是个瘦弱的江湖后生。
那两名壮汉不屑地上下打量着三个女道士,疤脸沉声道,“哪儿来的臭婆娘,休要管男人的事。”
红袖目光如电,拂尘一抖,两道疾风便向二人扫去。
没想到这两人也会几下子,就地一滚躲开了攻击。疤脸大怒,抽刀就向红袖砍来。
客人们纷纷惊慌,然而红袖此时就站在店门口,他们想跑也跑不掉……
红袖冷哼一声,拂尘轻飘飘去接那裹着劲风袭来的宽刃马刀。
两个侍女吓得小脸微白,到底还是稳得住,谁也没有挪步。
沈稚眼眸微缩——下一刻拂尘不仅隔开了马刀,还在疤脸的鼻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高个壮汉忽然开口了。“敢为阁下何人?”
红袖不屑理会,“路见不平的修道之人。”
那疤脸壮汉面色紫胀着,狂吼一声又要扑来,却被同伴一把拽住。
那人的动作很小、很从容,仿佛轻轻一拉,就拽住了这头蓄力狂奔的‘犀牛’,直接将他定在原处。
“我见阁下身手不凡,可是受邀前往燕云之地的束云道长?”
红袖眉头一皱,“与尔何干?”
那人眸光微缩,“我和师弟皆受兆小公子所邀,前往燕云做客。倘若女道长亦是兆氏客卿,不妨请坐下,交个朋友。”
沈稚与拓跋临羌的视线在空中一碰,不约而同微微蹙眉——兆嘉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