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韵闻言一怔，直将唇角咬得发白才勉强压下心底这般那般的心绪故作冷静：“说笑了，还未到大婚时辰，何来‘来晚了’一说？”
月色如霜，洒在他单薄的身躯与白皙的面颊上，显得过于清冷。
或许，是在怨他吧？
池韵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怨他这般迟才知晓自己的心意，还是怨他偏偏又在现在出现。或许怨他的太多，却偏偏没有怨他与他之间的仇。
可是，既然已经选择放下，既然已经选择承叶言之的情，那他又怎能再打开尘封的匣子。
进退维谷。
忽然间房门大破，一柄剑尾拴着铁链的长剑挟着七分寒意擦过夜行的侧脸，几滴血珠翩然坠地。
这一剑太快，快到夜行分明看到却无法躲开，倘若这一剑所含的不是怒火而是杀意，那么此时坠地的不是几滴血，而是他的头颅。
这一剑，来的惊险，池韵吓得脸色惨白，正要拦，叶言之怒喝一声：“夜行，拔剑。”继而两人刀剑相撞，剑光四起。
几招下来，夜行就有些力不从心，而叶言之的剑法却却来却快，越来越狠。最终，长剑的寒光紧贴光洁的脖颈，叶言之睥睨着夜行：“你输了。”
忽然又是剑光一闪，叶言之回眸，却见池韵举着一把剑，但剑却是架在池韵自己的项上。
第十六章 选择
叶言之有些许愕然，这一瞬他将池韵的选择看得清清楚楚。
愤然，失望，无措……叶言之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样的情绪占据内心，但这种心情迫使他翻转手腕，剑刃寒光映在夜行的项上紧紧贴着他的皮肤，眼见就要皮开肉绽。
他动，池韵便也动，并且比他更狠。轻薄的剑刃割开鲜嫩的肌肤，一抹绯色沿着剑身悄然滑下，在白雪皑皑中点上几朵娇艳的蔷薇。池韵目光紧逼着叶言之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放开他。”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以生命做赌注，他卑鄙地用叶言之对他的爱来赌夜行的自由。
叶言之便也漠然回望，时间仿佛凝固，如胶如膏堵得人胸闷气短。
叶言之不言，池韵便也不语，只是用手上不断加重的力度无声地逼迫，鲜血由如珠落下变为如注如流。
这般，叶言之便再拿他没有办法，其实这场赌局，他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输得彻底。他颓然地放下剑，心中对于池韵伤口的担忧多过对于他对自己的背叛，但是似乎他再没什么理由可以表达自己的关心。
叶言之可以为他杀遍天下，也可以为他负尽天下，然而他的背叛让他溃不成军。
默然良久，叶言之终是叹了口气，被遗忘的剑丢在地上也不愿拾起，只将目光粘在池韵身上迟迟不愿放开。
他想象过池韵身着火红嫁衣，想象过堂上与池韵那三拜，想象过龙凤烛将池韵白皙的脸映得如晚霞，想象过池韵抬起藕臂与他饮交杯美酒。
或许是他想得太多，在夜间一遍又一遍地交织与他成婚共度一生的美梦，所以最后，这些也仅仅停留在他的幻想里。
梦不成真。
叶言之又是深深叹息，良久才抬眸，彼时英气的面庞此时白得苍桑。他启唇，许久才发出声音：“池韵，我还会爱你。但是，累了，我放你走。”
这一句，池韵本该开心，此时却不知为何，他仿佛溺在幽暗的深潭，冰冷的水没过头顶，水压袭来让他觉得昏昏沉沉。
他不知道为何如此，便将自己对叶言之的愧疚作为搪塞自己的解释。夜行有了自由，自己依旧可以守着那一间小药房，日子仍向往常那样安宁和谐，这不正是他曾经一直想要的。
所以，犹豫什么。
池韵张口想要谢过，这时叶言之又补上一句：“但是有个条件。”
池韵抿抿唇，果然不会这般容易。这一瞬他想了许多，终生为奴，断臂或是取眼……许多许多。
“你们的大婚，在夜生阁里举行。”他最后还是想要看池韵成婚时的样子，纵然会让他遍体鳞伤，纵然对象不是他。
池韵一怔，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般。一时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在心底泛滥，百味陈杂却偏偏没有甜。他张张嘴，没能说出什么。
叶言之也没再说什么，他转身离去，出门的那一瞬停下脚步，转过头竟是爽朗地笑，眉眼间的阴郁被藏得看不见：“池韵，夜行，江湖纷乱，夜生阁永远是你们的退路。”说罢，梨花木门掩去他单薄的身影。
朝阳不知是何时升起的，惨白晨曦落在池韵和夜行的侧颜，这两个即将大婚的人此时全然没有要成亲的喜悦。
一夜相视，一夜无话。
两人都有太多太多的心事，却皆是无从开口。忽然响起的叩门声像是救场，两个婢子推门进来，其中一个手中托盘里整齐叠放着件鲜红的嫁衣。另一个婢子道：“请夜行公子随我去南阁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