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疏的呼吸沉重而急促,显见是要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你认败吧,我不想取你性命。”应惜时道。
“你杀了我整个宗门,现在何必故作姿态!”
李无疏一式“岁晚寒梅”刺出数剑,应惜时同样回以“岁晚寒梅”,每一剑,两剑都分毫不差地刺中彼此剑尖。
还没离开的几名宗主观战到现在,各自都心思百转。
一个李无疏已经很棘手,再多出一个能与他打成平手的应惜时,那将是怎样的灾难?更何况应惜时这人立场不明,善恶不分,还十分善于伪装,这么多年,除江卿白外竟无人看穿他的真面目。
“你若憎恨我,冲我一人来便可。为什么……为什么要……”
“我憎恨你吗?”应惜时笑了,“你未免有些自以为是。我憎恨所有人……我憎恨我的父母至亲抛弃我,我憎恨人们折磨□□于我,我憎恨衔羽君将我买下作为玩物,我憎恨姜楚风如此愚蠢,憎恨白术如此天真,憎恨江卿白如此绝情……”
随着他声声讨伐,剑势益发癫狂。李无疏勉力应对狂风骤雨一样的剑势,终于支持不住,跪在地上。
这不是什么比试,而是单方面的虐杀。
应惜时甩开剑刃上的血,那长剑重又恢复雪亮,仿佛从未沾过血,又仿佛透出浓烈的森寒之气,像一把为杀戮而生的无名之剑,永远无法被鲜血满足。
“灵枢宗为《内经注疏》与药宗纷争百年如何不令人憎恨?道门为宗主信物彼此算计如何不令人憎恨?因对‘紫薇星’的忌惮而将你逼入绝境如何不令人憎恨呢?”应惜时道,“李无疏,我与你同样憎恨天道。只问你愿不愿意,为颠覆这天道献出自己?”
李无疏支着裂冰,袖子淌下的血在沙土里汇成一小摊血洼来。
应惜时见了,柔声道:“你受伤不轻,让我为你施针疗伤。”
他一抬手,三枚银针射向李无疏。
李无疏横剑挡下,银针叮当落地。
“何苦拒绝我的好意呢?我是真想为你疗伤。”应惜时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补天鉴》没有录入《天问九式》,我只学会了这招‘错安九州’。”
他说罢,剑气从斜指地面的剑身溢出,逐渐凝聚成漩涡,那漩涡愈卷愈大,最后顺着他剑的方向流泻而出。
九州安错?山谷何洿?
剑气席卷全场,洪水一样涌向四周。
李无疏诧然,立时抛出裂冰,御剑而起。天色忽暗,雷声隐隐鸣响,他不敢飞高,只在一丈多高的地方停留。
观战百姓离得不近,但也不远,很快要受到波及。
“师弟!”
姜楚风难以置信,应惜时居然对围观百姓的性命不管不顾。
“你会使《无尽剑诀》,而且使得很好,能够护住他们。”应惜时道,“但你得先从剑上下来,亲身承受这招。李无疏,你打算怎么选择呢?”
以李无疏的伤势,御剑已属不易,还要使出无尽剑诀,简直是强人所难。应惜时知道他一定会舍命救人,而那必将使自己身受重创,就算不死,也无力再战。
汹涌的剑气像浪潮,像猛兽,奔腾不已。
观战的道门各宗有的手足无措,有的仍在观望坐视。
眼看剑气就要淹没周围惊慌的百姓。千钧一发之际,李无疏一举手,竟召来一柄剑。可裂冰分明还踩在他脚下!
众人看去,只见那是一柄银白长剑。
“是冯虚!”秦坠月率先认出了那件。
可冯虚剑分明作为赌注被放于护阵当中!再看场边放置信物的台子,果然缺了件冯虚。
李无疏手腕一翻,手捏剑诀,是“无尽剑诀·极”的起手式。
这招他用了很多次,这次又故技重施,以无数剑气罗织剑阵,将应惜时那式“错安九州”的剑气困在场中。浪潮一样的剑气无处宣泄,形如怒龙,发出震天咆哮,来回席卷数圈后才逐渐消弭归于平静。
“这……他如何做到?”
“冯虚分明放在宁宗主设的护阵当中,比试不结束怎能取出?”
“莫非李无疏真的掌握了时空之术?”
“他竟能同御两把剑……”
“他受伤沉重,分明已经支撑不住了!”
道门各宗的席位传来嘈杂的私语。
应惜时见李无疏落在地上,两手各持裂冰与冯虚,嘴角有些扭曲,一式“千钧阵”拍出,随即一招“拨云见日”劈出。李无疏原本被“千钧阵”牵制,见他劈来,一拍地面,飞身而起,一式“霜天夜沉”坠下。
应惜时想不到他竟还有力气挣脱“千钧阵”,立刻举手召雷。
是神机宗的召雷术。
天空本就阴沉不已,层云深处隐见闪光,雷电蓄势待发的模样,经他一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