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问雪老实道:“白师叔。”
“李无疏是李刻霜的师叔,你与江卿白同辈,所以你兄妹二人应该喊李无疏……”
师叔公。
白术憋着笑。楼下说书人尤滔滔不绝讲述这段跨越辈分的爱恋。
李无疏平白占了江卿白一个天大的便宜,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出口却是轻轻一声叹息。
李刻霜突然就没那么恼江卿白了。
他啜了口香茶,缓缓道:“小雪,你下去找个借口,砸了这破店。”
白术道:“李宗主,你指使一个小姑娘去做这事,不太好吧?”
江问雪道:“找什么借口?”
李刻霜道:“你去点一盘瓜子儿,他给你上五香的你就说你要的是椒盐的,他给你上椒盐的你就说你要的是五香的。”
白术道:“臭不要脸。”
江问雪道:“那如果他五香和椒盐的都上了呢?”
“你不会说你要的是没味儿的吗?!”
“哦!”
“记得挑个靠台子近的位置,动手时先揍翻那说书的。”
白术道:“李无疏,这你不管管?”
李无疏在桌上写道:“戴个丝巾遮面吧。”
李刻霜道:“我教你的招式都练熟了吧?这几个小鱼小虾,就当是对你身手的试炼了。”
江问雪应了声“是,师父”,就抓起江卿白临别赠她的宝剑,同手同脚朝雅间门口走去。刚掀开帘子,便撞上一人。
那人捂着头顶被撞出来包,哀叫道:“哎哟几位祖宗!给小生几分薄面,莫砸小生的场子!”
“是你!颍川百草生!”江问雪道。
想不到剑宗一别之后,还能在他乡重逢。
“这是你开的店?”李刻霜握住了剑柄,杀气腾腾。
颍川百草生道:“不是。”
李刻霜松开剑柄。
“那段书是小生写的。”
李刻霜双手持剑要劈他脑壳,被白术死死抱住:“李宗主,冷静啊!对凡人出手要受剖丹之刑的!”
颍川百草生展开他那把小折扇,风度翩翩道:“小生还写了这段的戏文。锦福茶楼总店及大小分店逢双日晚酉时开唱。观众最爱看江李合招这段,每回唱完啊,都嚷嚷着要戏角儿再演一个。”
白术一个人拉不住公牛一样的李刻霜,连江问雪也上去帮忙了。
形势一时剑拔弩张,此时李无疏忽然伸手把李刻霜按回了座位,并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坐下。
李刻霜同他对视了瞬息,发觉他目光清明,并非魂不守舍,只是整个人看上去,与去剑宗之前大不相同了。非要说的话,大概像悬赏榜画像那样,阴鸷而沉郁。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李无疏这副神情了。
颍川百草生在李无疏对面坐了下来,自己动手斟了杯茶:“你们说巧不巧,我就坐在隔壁。听你们谈话有一会儿了。”
这茶楼的二楼雅间以帘子相隔,彼此之间半点隐私也无。
李刻霜道:“如此捏造李无疏与江卿白的关系,对你有什么好处!”
颍川百草生道:“小生只是对整件事中的细节稍加挖掘和放大。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捏造呢?”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
“现场十几双眼睛看着呢!再说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李宗主你为何这么激动?正主儿都没说什么呢。”
颍川百草生笑笑地看向李无疏,却被他眼里的寒意冻得一个激灵,茶泼了一手。
李无疏亲自给他添了茶,在桌上写道:“你的《李无疏续传》写好了?”这书李无疏还预付了全款,催一催稿不算过分。
颍川百草生见他在轻轻一点,桌上就显出一行金字来,眼都直了。
除了上回在冰湖上打斗,李无疏等人还从未他在面前展示过术法,如今乍一看到,颇为少见多怪,拿手指蹭了蹭,竟感觉不到任何实体的存在。
他尴尬一笑:“这……要为谁作传也得命比他长不是?小生今日恐怕没法活着走出这间茶楼了。”
李刻霜正杀气腾腾地看他。
颍川百草生四顾道:“怎不见步虚判官阮柒与你们同行?”
李无疏神色一黯。
他的反应尽数落入李刻霜眼里。李刻霜皱了眉,朗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无疏听了,握茶杯的手指不自在地蜷起。
颍川百草生道:“小生听闻这回剑宗风波当中,步虚判官也受了很重的伤。这江宗主心思缜密,下手狠辣,看来他是下定决心要为李无疏报仇。谁知他最后竟看在李无疏的情面上放过众人,真是……”
神经大条如李刻霜都听出颍川百草生是在套话,黑着脸不搭腔。
只有江问雪道:“阮道长是为救李无疏,被莫宗主刺了一剑,与哥哥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