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速却不是均匀的,凌霄默默心中读秒,路灯比秒数来得慢,就说明他也慢下来了。
与速度结伴出现的已知条件,还有距离,加速度、相向反向、折返,缺一不可,它们的答案往往建立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影响上。
现在凌霄知道了,那指的是风。
速度70迈,心情是自由自在,这个速度可以随风奔跑,冲破阻力吗。
水塔的尖顶很快映入眼帘,凌霄抬头,星星还是那几颗,月亮跟自己的相对位置保持不变,无论是废品站、鹿州大桥、花印的小窗户,永远都悬在头顶。
汪谷幸趁着夜黑飙了把车,意犹未尽,一个漂移刹车,停在再生资源公司的门口。
“怎么样,挺爽的吧?你家门怎么是锁的,没门卫开吗,怎么进去?要喊人吗?”
凌霄紧闭着嘴一言不发,下车时还慌张地扶了下汪谷幸的腰。
“咋啦?咋站不稳?”
“哗——”
凌霄还是没忍住,箭步冲往路边,抱住一颗歪脖子树吐得酣畅淋漓,浓如浆糊的白米粥和胃酸混合,黄黄白白辣眼睛。
汪谷幸傻眼。
什么情况,这孩子真晕车啊,万一因为晕车考不好试怎么办?那就罪过大了。
他连忙熄火驾车,一搜口袋,半张纸都没。
“哎哟真是想不到,老师真没见过坐摩托也晕的,我小女儿她也不晕啊……老师跟你说句对不起啊,你把钥匙给我,我帮你开门,回家里多喝点热水,”
凌霄整的魂都被抽干了,跟汪谷幸胡乱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想蹲着缓缓,没想到胃里又来一阵翻江倒海。
吐是没得吐了,弹尽粮绝,干呕也好受点。
他站起来,忍着眩晕带汪谷幸绕到后门,气喘吁吁地说:“老师,我没事,我之前也吐过,没几分钟就好了,我家在这,但是我奶睡着了,不能招待你。”
汪汪——
“是我家小狗在挠门。”
他无力地笑笑,精神还算好,没那么萎靡,头发被吹成太阳落山前的向日葵,两缕呆毛直愣愣顶着脑门,自己都觉得好笑,用袖子擦擦嘴努力保持整洁。
那双不合年纪的双眼,抹去全部沉静,染了七分畅快恣意,眉毛飞扬得似被向日葵带离了朝向。
汪谷幸愧疚地直挠头,这一刻他不再是学校里和蔼可亲的老师,更像个长辈,对待比他高半个头的凌霄,耳提面命的话题从学习,转到晕车上。
“太不好意思了,早知道不开这么快,不过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以后别大半夜往外跑了,老师不是说是你的错,就是太巧了。”
凌霄道:“没事老师,真是我的问题,你这车真好,多少钱啊?”
“几千块,比不上日本的高档车,不过型号新,抢手货,从市里专卖店开回来的,本来吧只想买个二手,我老婆不同意,说我好歹也是个教ABC的,又不教历史。”
他自顾自乐呵一下,又赶紧解释:“我不是说老李就该买二手啊。”
凌霄:“嗯,如果有机会……我再坐。”
恼人的躁鹃在树梢跳房子,咻咻一通乱叫,俩眼反光,直勾勾盯着院中的生命。
“凌霄。”
“啊?老师?”
汪谷幸本来想走了,凌霄站在大门口目送,却见他返回来。
“这个,你拿着,别跟你们同学说,也别跟花印说。”
汪谷幸掀开拉链外衣,从胸口里兜掏出一个电子产品,跟硬壳黄山烟差不多大小,屏幕右侧有上下左右ok等按键。
这次换凌霄傻眼。
汪谷幸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就往掌心塞,凌霄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推拒。
“不不不……不是,老师,你怎么突然送我手机啊?我用不着——不对,就是您开什么玩笑呢?”
凌霄哭笑不得,论力气汪谷幸是比不过他的,可他又不可能真使劲,汪谷幸都快扒拉上自己口袋了……这算什么事啊,无功不受禄,这是什么神奇的表达愧疚的方式?
汪谷幸一拍脑袋,长按OK键三秒,屏幕闪着蓝光亮了,字母一个个出现,组成一个电子城招牌里常见的LOGO。
“不是手机,哪是手机呢,都没拨号跟数字,这是mp4!你拿着,快,别跟我推攘了,大半夜的待会吵醒你奶奶。”
凌霄谨慎地确认那三个字母的口型,眉头拧成一股麻花。
“安匹兹……是药的品牌吗?现在摩托车厂卖手机,药厂也发展副业了?”
“花印老是夹在衣领上的小东西,你没见过吗?他们那群小孩不是老把耳机线藏在袖子里偷偷听歌吗?”
“哦,那个是花花的mp3,他妈妈给买的,”凌霄满腹疑问,仔细对比,“这个很大,而且有屏幕,难道可以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