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儿,舒娜飞也似地从电梯口飞奔而来。
“你慢点,有水。”
舒娜一股脑塞给他好几瓶卸妆水卸妆油。
花印像抱小孩儿一样捧着,爽朗笑道:“调职以后不用那么光鲜,用不上,你看刘记在街头追人的时候化妆没。”
舒娜气得踩他一脚:“专门给你买的,你不用完就跑了!喝也得给我喝掉!”
她紧抱花印的腰,个子刚刚好,不用踮脚。
手感真韧呐——
花印别别扭扭地杵着:“姐,是去滨汉,不是阿富汗,能别跟依萍送书桓似的吗。”
“你居然心情还不错?!”
舒娜偷偷蹭掉眼角的湿润,叉腰站远,咔咔给花印拍了好几张照。
“这小脸蛋子,不行我多看两眼。给姐仔细着你的脸,没事就传几张自拍过来!老娘精心呵护起来的,敢变丑我就提着刮眉刀杀去滨汉!”
车笛鸣响,两人一起看去,一辆银色奔驰从停车场的方向驶来,花印走下台阶,回头对舒娜说:“姐,你弟的事我会让学长留意的,放心。”
舒娜不由停住脚步,愣愣看着他上了副驾,嘀咕一句:“你不也我弟么。”
窗外花红柳绿,绿化带新植铺就,修建得圆润,还有蝴蝶、风车等形状,栩栩如生,草木的清新吹进驾驶座,配着音响里的流水声,闭上眼睛,如在山林里。
花印一身轻松地靠在座椅上:“云栖大会没几个月了,你们老大看得过去么,上班时间外出,是我就扣你工资。”
何笑岚调小声音,道:“一月旷30天扣不完。”
“切,凡尔赛。”
“还顺利吗?”
“和刘记交接好了,先停职察看,做十几天自由人,我买好票了,不用你送,自己坐飞机倒车过去,那边有安排职工宿舍,不过,我应该不会去住,找个中介租房吧。”
何笑岚平静地嗯了一声:“我一个下属在那,有需要你找他,以前跟着我干了半年,适应不了节奏,回去做新媒体了,你们应该能聊的来。”
花印失笑:“我不敲代码好多年,能聊什么,我跟你都不聊这个。”
“你去了,还会跟我聊天吗?”
“……”
花印无言以对,岔开话题道:“这是往哪儿开,别搞乱七八糟的践行宴,你知道我不喜欢的,老裴那儿我都没空去。”
打开手机,在隐藏文件夹顺手删除一个小软件,微信那条跟【债主】的视频记录就不见了。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叮嘱何笑岚道:“学长,以后少喝点酒,伤胃,我妈给我打电话,说老家有个三十多的男的,身体很好能跑全马,就因为喝酒,胃痛,吐血,一拍片子就是癌,没过多久扩散到脑子里,直接没了,从查出来到出殡前后一个月。说真的,我们那儿人就是有癌基因,老死都算奢求。”
“花印,别咒自己。”何笑岚沉声道,“下车吧,看看风景,心情会好点。”
“我没有心情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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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你也不喜欢我
车子停在江边一个小码头,健身步道从豁口下去,长达五公里。
二人并肩往下走,鹅卵石按摩道路起伏,何笑岚小心翼翼地牵着花印,听着雄浑江涛走到观潮景台。
钱塘江自东江嘴入,过北往南,远立萧然、北干两道屏障,整条江段在天看来是个‘之’字,河口巨大如喇叭,河身蜿蜒似蛟龙,每逢涨潮,波浪拥着雾气掀起,蔚为壮观。
何笑岚道:“来杭州这么多年,我还一次没见过大潮,08年金融危机,外资全跑了,沪深降到1600多点,我就是那时候拿的第一笔正式工资,扣掉医保到手才2000多,都不用交个税,那天下班,天已经非常黑了,我去买了瓶五粮液倒在水杯里,富光玻璃杯,很重,不像现在的小白领人手膳魔师,然后,我再倒一杯盖,就坐在这,来。”
迎江而坐,悠悠望着江对岸,河沙湮成深褐色,一如那夜漫堤的暗光。
“杯盖的酒倒江里,敬我爸妈,敬我从此一个人。我20多岁,心里老得像120岁,杭州不一样,她几千岁了,像20岁,崭新,走在三文路上遍地能捡着钱,做梦能笑醒,我却连梦都没得做。”
平静的声音如被大浪吞没的砂岸,潮水褪去,光秃秃地屹立着,什么都没留住,何笑岚抓住花印的手,却没看他,力道越来越大,似乎自己没察觉,却把花印给捏痛了。
何笑岚怅然道:“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不是08年的跳槽,而是校庆那年回去,在湖边见到了你,那是第一眼,你不知道,你那么,那么——”
书到用时方恨少,身为语文考137的全市单科状元,何笑岚居然词穷了,明明无数次反刍舔舐过初见,现如今当着本人面,却说不出一句合适的形容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