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抖成筛子,看来电。
是汪谷幸!
当年高考三批次录完,汪谷幸不知从哪搞到花印的号码,问他考得怎么样,花印说了学校跟专业,汪谷幸很开心,要他寒假回二中给学弟学妹们开座谈会。
明面上没提别人,但花印知道,汪谷幸想打听的远不止如此。
自那次,花印存下号码,每逢教师节发条短信,即使后来换手机号,也没忘通知汪谷幸。
大学四年加考研,他鲜少回家过年,直到跟何笑岚在一起,才把人带回家,见了田雨燕,算彻彻底底出了柜,再不能回头。
“什,什么钱。”
花印哆嗦着嘴唇,有些干,手胡乱地探过去拿水,不料没拿稳泼了被子,深灰色四件套顷刻间湮出深深的墨渍,逐步渗透鹅绒,贴着大腿,冰凉。
汪谷幸:“全部是现金!我早上出门,车上放了一大包现金!没写纸条也没有人,包上就只绣了一朵花!一朵花!我正准备送去派出所,不对,先去银行点个钱,花印,你知不知道凌——”
“我不知道!!”
花印声嘶力竭吼道,手脚并用踉跄爬下床。
何笑岚出现在门口,写满疑问,他似乎一夜没睡,倦意从黑眼圈散发出来,睡袍衣角整齐无折痕,看见花印绊倒,连忙赶来扶,花印却将他的手挥开,抱紧手机跪在地上,求也似地说:“别去找警察!老师!”
挂了电话,他急得两条腿钻一个裤筒:“不去新疆了,学长,我不去了!你跟阿宽他们说一声,你们去吧,我要回孝山一趟!”
何笑岚坐在床边,问:“什么时候?”
“现在!立刻!我马上买票!”
“不用买票。”何笑岚抹把脸,眸色漆黑,强行振奋精神说,“我送你回去。”
六小时后,卡宴下了高速,驶入宁静的杏林路,鹿州大桥在飞驰中晃过,水声避而不见,如同一道抓不住的影子。
到达汪谷幸家时是下午一点多,草草吃了点家常菜,花印、汪谷幸、黄城三人坐在客厅,围着一个黑色大包,数钱。
厚厚一大包纸钞,编号和年份都不连续,100块50块,用窄纸条匝成一捆捆,何笑岚本想买个点钞机,花□□思缜密道:“不能去买,现在还不知道钱怎么来的,别到时候被套进去了!”
“你们……”何笑岚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不好问得太露骨:“兴师动众的,不知道钱哪来的?”
花印抓起一叠钞票,唰地如折扇般打开呈扇形,蘸点水继续点:“我不是说我不知道,而是他从哪儿搞——不是,凡事留个心眼不对吗,洗钱的弃赃的。”
黄城跟汪谷幸对视一眼,大概猜到何笑岚的身份。
聂河没有新鲜事,许多在孝山工作的人,比如银行柜员,公务员之类,住在县城,日日往返通勤,如同游吟诗人交互着彼此的情报。
出柜这事当时闹得满城风雨。
花印被赶出门,落寞地坐在路边,行李箱拉链也摔坏了。
小区外头并排两家店,网咖和棋牌室,老中青三代亲眼见证一个帅哥把殷家有出息的大儿子抱起来,牵去对街家庭小旅馆入住,年关那几天出双入对,谁看都不正常。
何笑岚家住老县城,十多年前的高中三年时光,独自住在聂中宿舍大通铺,没父母陪读,然后一飞冲天考了个庆平理科榜眼。
拜访班主任时差点没被认出来。
清秀瘦高一腼腆小伙,印象里细胳膊细腿像个小鸡仔,摇身一变,成肌肉男了。
花印数完,跟上午汪谷幸数的一致,20万元整。
他一头虚汗,感觉刚吃下肚子的饭菜全消化,心累乏力:“20万……他哪来这么多钱,你20万,还有别人的——黄老师,你确定你没收到,是吗?”
黄城:“唉,应该是没,家里就我一个人。花印哪,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我恐怕还得等几天看看发展。”
汪谷幸说道:“我今天英语早自习,六点半不到吧,六点二十多,那会子天还黑的,包就绑在我摩托车后面,吓死我了,还以为什么东西!老黄,你是不是天亮才出门?”
黄城:“我上午没课啊,八点多。”
花印:“那就有可能,教职工大院人多,他要算好了时机把钱交到你们手上,又不想被人看见,汪老师住城北,那时间也是最合适的,所以先找的你。”
——他,是谁?
何笑岚静默成一尊雕像,推测听起来很合理,但通篇没有一个主人公。
“接下来怎么搞。”汪谷幸看着钞票发愁。
这辈子没经历过这种愁,20万,说很多,倒也不至于,也就是个北上广深一线白领平均年薪水平,但跟当年的‘本金’一比较,就算大溢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