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上金属装饰条,慢慢摸,锁扣附近鼓包裂开,一搓,坑坑洼洼的,掉下来点木屑。
檀木这么硬,放置家中几十年,月月擦洗保持光泽,不可能是虫蛀。
家里进的不是狗贩子,是贼。
生命在窗台边不依不饶,花印提声斥道:“别叫了!谁进来了,你看见没!咬没咬!他妈的这么破一地下室,生产日期最新的还是墙纸,有什么好偷的!”
再次拨凌霄电话,机械女声重复: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吼你就咬我是吧?三天不见皮痒了?”他被一连串意外扰得心烦意乱,重新拿起项圈,顺手开门。
反锁了。
有钥匙才能反锁!
凌霄为什么要把他反锁在里面??没看到这么大个人,还开着灯吗!
花印骂骂咧咧掏钥匙,脑内将凌霄蹂/躏了一万遍,回家不进门,上来就反锁,儿子欠打老子欠调教,晚上双双留守地下室盖草席——
怎么回事?有钥匙也打不开?
他彻底傻眼了。
“呼呼呼——”身后黄土松比他还狂躁,仿佛那安抚是有时效性的,效力一过立刻恢复原状,借着灯光,花印将信将疑地比对钥匙跟锁芯。
不匹配。
疯了,是房东悄咪咪换了锁,还是凌霄干的,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来个会说人话的解答一下!
花印焦急在屋内转了几圈,屡次踢开黄土松,说服自己保持镇定。
窗帘拉开后,地下室外一片漆黑,既没有车辆回来,更没有居民在附近游走,他又返回铁门边,用力捶了两记,铁皮门轰隆哐啷发出巨响,无济于事。
只能寄希望于凌霄回来了吗。
他靠着门想对策,无暇顾及其他。
面前,生命似乎已陷入癫狂,前爪刨地,双眼血红亮出了犬牙,如中了邪般向他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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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不怪你
凌霄回到宁馨花园地下室时,见到的就是这个景象。
数年后,每个星辰高悬,孤枕难眠的夜里,捂着噗噗流血的伤口,只要一闭眼,就会无法抑制地回到这个晚上。
彼刻,他想,重来一次的话,他还会无知自大地锁上那道门吗。
或者最开始,当楚晚楠的法拉利出现在奶茶店门口,事态明摆着超出常理时,他还会平静地走进去,与她对话吗。
许多事需要过去多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才后悔不已,想要重头开始。
而当下,凌霄冲进门去,使出毕生最大的力气将生命摔死的下一秒,他就开始后悔了。
黄土松死前,眼眶、四肢断裂,筋肉痉挛抽搐,圆滚滚的头骨碎扁了一块,诡异地摊开在皮肉包裹里,它原地呜咽了长达五分钟,嚎吠转为嘶鸣,最终缓转为断断续续的喘气,血团如梅花般盛开,一簇簇,一缕缕,凝成紫黑色,湮湿它的腹背。
凌霄跪着抱起花印,手脚颤抖去试鼻息,他压低嗓子,哀恸而短暂地哭了一声,双手麻木刺痛,摆不出想要的动作,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得以按压花印的人中。
谢天谢地,花印并未昏迷,他只是痛晕过去。
数道伤口横亘在手腕上,齿牙撕咬的痕迹深可见骨,创面丑陋狰狞,如同玉胎被泼了油漆,凌霄将他最珍爱的双手托在掌心,泪水似溪流滴灌进去,花印痛叫出声,彻底被辣醒,神志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对不起,花花——”
凌霄伏在花印颈边大吼,恨不得一刀将自己捅死,他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沉重地压弯了花印的脖子,令他不得不向后仰。
花印忍痛说道:“什么都别说……先,先送我去缝针,你帮我,帮我看下,我的手指,在动吗,还能,还能抓笔,写字吗。”
凌霄如同一个未输入编程的机器人,不太利索地低头,庆幸地说:“在,在动,对,我给你止血,先止血,送你去医院,我背你过去,我背你!”
“你傻了。”花印脸色惨白,“借车,用我手机打电话给方正,借他的车……记得……带钱。”
聂河医院外科风平浪静,被一个眉目凶戾的年轻男人打破,他像只无头苍蝇四处奔走,挂号,交费,缝针,急匆匆,身上沾了血,稍有不慎就恶狠狠地蹬人,再加上宽阔壮实的身材,即使插队也没人敢拦。
缝完针后,凌霄马不停蹄带花印去疾控中心打疫苗,花印坐在小三轮的后座,颠簸晃荡,望着包成木乃伊的手出神。
“为什么呢。”他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把我锁在里面,明明耳朵就不好,为什么不看看我呢,凌霄,我不懂你,你究竟——”
他转向凌霄的后背,多么可靠,已经长成真正的成年男人了,可遇到意外,他却那么慌张无措,与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人如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