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废墟里拖出来五个学生,不是我们年级的,却知道叫我翁老师。”大爷顿了顿,“后来是真的没希望了,时间过去太久,埋得太深,上头决定就地掩埋,家长们死活不肯,手拉手在操场前站成人墙,不让压土机过去。可是能怎么办?那么重的石板得用钩机才能翻开,一钩子下去肯定得破坏孩子们的尸体,说不定还会造成二次塌陷,好歹也是入土为安,总比死无全尸来得好,他们还那么小,没必要遭那个罪。”
“我先想通的,一个个去给家长做思想工作,他们打我,骂我狼心狗肺,我就指着废墟告诉他们,我有两个孩子也被埋在下面。”
“……后来,工作做通了,我说的话他们能听进去。”
“压土机开进来那天,我和我爱人的心啊,跟刀割似的。我在学校干了一辈子,学校被推平了,下面埋着的都是孩子,大家都没法待下去。地震后选了新址,教学楼按照7级防震系数建起来,我被评为全国优秀教师,那时我和爱人都年轻,家人朋友都劝我们再要一个,老了以后总得有人照顾,我和爱人舍不下三个孩子,没再要。”
“这些年,我带过一届又一届学生,他们就是我的孩子。”
故事讲到这里,念初已泪眼朦胧,而大爷却显出一个笑容,拍拍膝站起来:“希望我说的这些对你有用。”
然后,指了指升降机上的补刻人员:“你可以去采访她,她知道的比我更多。”
南春碎碎念:
终于!劳资爆更了!!需要掌声!!!
明天说大妞儿到底得了什么病,大家做好准备,分开的时间不远了。
第174章 七月七日没有晴18
念初等在底下,终于等到升降机下降,里头站着的是个约莫四十岁的女人,微胖,笑起来面盘和蔼可亲,她抹去头上的汗,听完念初的来意,很干脆地点点头:“成,我待会还要上去,你能等么?”
“能啊。”
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多小时,她被这位补刻大姐带到办公室,大姐拿着大茶缸咕咚咕咚喝水,介绍自己:“我姓田,你叫我田姐就成,我17岁跟着师傅学这门手艺,师傅封了刀换我顶上,我如今也带着学徒,我们这一行靠传承,和其他行业不太一样。”
田姐性格爽朗,念初乖乖叫了声田姐,说:“没想到有那么多补刻的名字。”
刚才经过服务处还看见一个老奶奶拿着一张泛黄的黑白合照要求工作人员帮忙添上她同事的名字。
田姐说:“补刻和勘误遇难者姓名的工作我们一直都在做。当年建墙时的名单来源较多,档案局一份,社会征集一份,又没有如今的电脑系统,很多名单都是靠记忆和手写,错漏的情况在所难免。”
念初点点头,表示理解。
田姐说的详细:“像风和凤,芳和芬,王和五,当时很多尸体来不及处理,都是集体掩埋,只有墙上的一个名字作为寄托,谁也不愿意家人的名字被写错,我们特别能理解,名字错了,清明烧纸都收不到,活着的人能不伤心么?能改的我们都给改了,最上面有一排升降机都够不着,我们只好跟家属商量,能不能在下面补刻一个,可一家三口人,只有一个名字错了,在下头刻就和家人分开了,他们不愿意。”
“这种事我们遇到多了,一时半会讲不完,哎小姑娘你怎么会想写这个?”
念初攥着录音笔,说实话:“我父母也是在这场地震中去世的。”
田姐一愣,随即了然地点点头。
晚上念初回到酒店整理采访笔记和照片,时间一晃就过了十点,她算着宁言书这会儿应该不忙,视频电话打过去,当手机屏幕上显出他的脸时,她心口一酸,娇娇气气地喊了声小宁哥。
宁言书在大办公室里,找了一副耳机塞上,就这么静静瞧着她,手指摩挲手机屏,像是在触碰她的脸。
两人相视良久,他问:“今天怎么样?”
她说白天的见闻和感触,如果一开始是想在年底评选中得名,现在就是单纯地想做好这次的报道。
第二天,念初一早便出现在田姐的办公室里,还给她带了早餐,两人埋头吃完东西,田姐领着念初去了黑墙。
在某处目光可及的地方,刻有“驻华迁某部官兵”的字样。
“为首的名字叫吴浩东,你不是本市人应该不知道,当年20岁的吴浩东战士是机电连的报务员,震后他冒着生命危险,几进几出濒临坍塌的营房抢救出通讯设备,15分钟后向上级紧急报告了大地震的情况。这份珍贵的电报使中央、国务院及时掌握了情况。
后头那些名字都是这个部队在地震中遇难的战士。这些名字是新刻的,经过几十年,从寻找、核实,再到镌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难上加难,我给你介绍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