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泪眼朦胧。
宁言书低头去看，伸手帮她揩掉眼泪。
夜里，宁言书陪着念初守夜，小丫头跪在地上烧纸，看护蜡烛不能让它熄灭，已经不哭了，只是人憔悴得不成样子，每天就喝一点米粥，什么都吃不下，他抱着掂量掂量，眉心蹙起。
念初和宁言书小小声说话：“奶奶说她累了。”
刚一张口就委屈得要哭：“是我累着她了，我也想我能变得厉害些，那样奶奶就能轻松一点，可我……”
宁言书深深叹了一声，搂紧她。
念初又说：“奶奶想小叔叔了，我知道她一直很想他，你说，他们见面了吗？”
宁言书看着她，缓缓点了下头。
念初拉着他的手要一个答案：“我是不是做得很不好？”
不好？
不，同样的情况没有人能比她还好。
老人抚养她，她亦照顾老人后半生。
宁言书将她抱在腿上坐好，低头极轻轻柔地吻了吻她的眉眼。
念初的眼皮微颤，睫毛扑簌簌地不安。宁言书一下下抚着她后心，陪她度过这慢慢长夜。
家中开了灵堂，举办李奶奶的追悼会，来了很多人，有这么多年楼上楼下的街坊邻居，有李奶奶生前单位的领导和同事，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帮年轻人，他们不像来参加追悼会的宾客，而更像是老人的亲人，算年纪，都是孙子辈的，上臂绑着白布，神情哀伤，有的在给宾客递烟，有的在和司仪商量着什么，手里都有事情忙，在司仪唱到家属答礼时，不管是谁，都和念初一起弯腰鞠躬，谢谢对方来送老人最后一程。
人们看在眼里，私下里好奇这些人的身份，看着都是一表人才，这孤儿寡母临时凑起来搭伙过日子的祖孙俩，怎么会和这样的人相识？
还交情匪浅。
南春碎碎念：
万字更太伤身了，今天下了榜，我歇歇，以后不这么干了，身体发痛估计要感冒，赶紧压片感冒药切。
第140章 北城的春天30
老人走了是大事，宁言书发到群里，该怎么做弟弟妹妹们自己有打算。小五和陆子买了当天的机票回国，周雨怀着孕不能来，陆海洋是这帮人第一个到的，问宁言书有什么要帮忙，陈曦和同事调了班，一进门就握住念初的手，见她哭肿了眼，进浴室绞了热帕子给她敷着，魏天也在国外，临时出去办点事，定了红眼航班回国，到的时候是早晨，他认识路，路虎打前头，后面跟着几辆车。
家里一下涌进很多人，念初什么都不管，就陪在奶奶身边，她一直握着奶奶的手，奶奶的手冰凉凉的，手背上还有打吊针留下的淤痕，她想想就要哭，觉得自己不孝，竟然曾经想过要让奶奶插管。
幸好，
幸好有人拦下她。
她扭头去找，见宁言书就站在她三步外，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这些天，他都是这样，守着她，只要她一个眼神，他就会上来，问：“需要什么？我来办，这个你放心，那个很顺利。”
因为有他在，所以她什么都不用操心。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她一直很操心，到处打零工，用尽心机想有一份稳定工作，生活费用一份存一份，要给奶奶预备治病的钱，还要还助学贷款。家里的老房子梅雨季她就自己爬梯子刷白漆，灯泡坏了自己换，有几次为了省五块钱她也自己扛煤气。
她总睡不好，怕奶奶突然生病，怕突然要用钱，怕单位里有人给她穿小鞋。
可这一回，她没什么可做的，宁言书都办好了。
她戴着白花穿麻衣站在屋里，小五在一旁扶着她，她知道这样不好，可怎么说她都不肯走，小勇也一样，穿黑色西装，几天没睡，眼睛熬得很红，说：“姐，我们陪着你。”
她一直怕自己会一个人，她一直觉得奶奶走后她什么都没有了，可当小五风尘仆仆回来，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时，她觉得自己想错了。
她用力回抱住她，呜呜地哭，说小五，我奶奶没了。
小五本就不是个懂事的，也不劝，就跟着呜呜地哭，哭得要断气似的，最后是宁言书和陆子一人一个分开，各自抱进怀里。
陈曦则坚强很多，她与念初的奶奶并没有什么交集，可以冷静地告诉念初和小五，逝者已逝，要让老人安心地走。
小五止不住泪，打了个哭嗝，说：“冬天我就窝在这里，和奶奶一块儿听戏。”
陆小勇扭头抹了把脸，想起也是冬天，快圣诞节的时候，他每天都过来跟他姐学织围巾，老人出来陪着他，说追女孩得用心追，好男儿立了承诺就是一辈子的事，可不能变心。
一点一滴的回忆汇成大海，这屋里除了念初，其实最难过的是宁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