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点现烤，这东西没法打包，凉了就不好吃了，一家三口半只足以，人多点一整只，烤好后大师傅端上来，站在桌边给你片鸭，片鸭也是苦练的工夫，一只鸭得片上一百零八刀，必须片片带肉，人传北京烤鸭最早是山东带来的，就由此为证，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人人都知道。
片好了鸭肉鸭架拿下去一半熬汤一半椒盐，又是两个小菜。
好这口的还喜欢点鸭肝，新鲜的鸭肝滑而不腻，做得好的话吃起来比法国鹅肝有滋味。
人多，吴主任让大师傅上两只鸭，笑着：“都是壮小伙，能吃着呢。”
人到得差不多时宁大夫带着家属过来了，时间掐得刚刚好，不早来让你围观，也不迟到留话柄。
他是牵着念初一路进来的，见着谁手都没撒开，站到老师跟前低头瞧瞧丫头，捏捏她小手：“叫人啊。”
经过前几次接触念初见着吴主任也不紧张了，知道他看着严肃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扬起笑，客客气气地：“吴主任您好。”
宁大夫摇摇头：“不对。”
吴主任也没应下。
“得跟着我喊。”宁大夫提醒。
吴主任的夫人好奇地走过来，没见过宁大夫这样的时候。念初红了脸，一开口打了个磕巴，但后面就好了，她一直很难得出手，挺响亮一声：“老师。”
看看宁言书，又转头冲吴主任的夫人喊：“师娘！”
吴主任的夫人先应下，拉着念初左右瞧瞧，对宁言书说：“你小子眼光好！”
宁言书微微一笑，算是应了。
他师娘平日里见他见得少，回想起来也没见过这小子会这样笑，转头看老伴。吴主任这才清了清嗓子：“来了就好，进去坐吧。”
念初自去年起搁在心里的大石头在这一刻被挪开了，一身轻松。进去坐下后凑到宁大夫耳边道了声谢，如果没有他，她不能得到吴主任的原谅。
小宁爷私下里那做派又出来了：“嘴上说最没诚意。”
念初桌子下拉拉他的袖管，是撒娇呢。什么都不用说，小宁爷很满意，得吃完饭赶紧回家。
两人一处说悄悄话，一屋子人都在围观，各科室群里早炸了，宁大夫带正妻闪亮登场的巨大标红题头挂在积水潭内部论坛上，破了近二十年来的同时在线人数和回帖率，堪称历史一刻。
宁大夫自然也知晓，手机登上去看看被偷拍的照片，觉得还挺好，拿给念初瞧。
念初捂着脸看完，挺认真地问他：“没给你丢人吧？”
她担心的是这个。
他把手机收起来，觉得这个问题简直多余，胳膊抬起来搭在念初椅背上，看上去是个非常保护的姿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她的肩头，有人过来和他打招呼，他边玩着女孩头发边跟人说在德国遇上的那起罕见的原发骨肿瘤手术，他语速有点儿快，尾巴打着卷音，说到一些专业词汇直接用英文，念初跟听天书一样，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说英语，觉着比他平时说话多了些性感。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想的。
听着听着红了脸。
不好在这种场合玩手机，就盯着桌上刚上来的烤鸭目光发直。
吴主任默不作声把转盘打了一圈，正好让烤鸭停在念初跟前，宁言书这时停下了谈话，说明儿你来我办公室，我给你瞧瞧我排的手术照片，现在先吃饭。
不是他肚子饿，是得紧着给小母猴儿喂食。
念初莫名其妙发现烤鸭挺她前头了，抬眼一瞧，吴主任却飞快地转开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师娘和蔼笑着：“小宁给念初包一个。”
宁言书拿热帕子擦手，在座所有人都知道这双有有多精贵，如果说达芬奇机值B城一栋楼，那么他宁言书的手就值一个B城。
虽然是夸张了点，但在座都是外科领域的高精尖人才，站上手术台拿专业说话，对于自带天分的人是羡慕的，对于勤奋的人是赞赏的，对于有天分有勤奋的人，那是羡慕嫉妒恨又想靠近的。
宁言书天生有这个本事。
没有他做不了的手术，没有他处理不来的情况，他上了手术台就会做到最好，他是积水潭最耀眼的未来之星。
这双手撕开一片卷饼皮，轻轻托着，往上面放两块鸭肉，低头问：“要不要搁葱？”
念初摇摇头，怕有口气待会儿跟人说话不礼貌。
“再来片肉？”
念初点了下头。
他知道了，说多一片其实夹了两片，按照这丫头吃煎饼总让老板多放酱的习惯给抹了挺厚一层甜面酱，两头一折，手指灵巧地卷起来，就成了个十分好看的烤鸭卷。
每人面前一个盘子，里头分了格，吃烤鸭的所有搭配都在里头，外地游客误以为黄瓜条也是卷在饼里一起吃的，其实不是，黄瓜条和山楂条都是最后清口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