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理智倒是回来了。
皇帝二字对大绪所有人都有着天生便有的压迫感。
那便是一国之君的力量。
沈祁语就这样站着看着萧玦向她走过来。
他好像换了一套衣服,原本在州牧府那身相对于宽适的长跑此时被玄色的圆领袍取代, 腰间紧束的腰带看似简约,但上面金丝绣的龙纹和鎏金暗纹却显示了其不凡。
偌大的大绪只有萧玦可以穿这样的衣服。
“参见陛下!”
许是被吓到了, 偌大一群人, 参见声竟然极为整齐。
萧玦没说话,只盯着沈祁语,快步朝她走过来。
他像是目的很明确,在完成自己的目的之前, 他不会给予旁人哪怕一丝一毫的目光。
沈祁语很配合, 见着萧玦朝着自己走过来, 便很自然地放下了原本交叠着的双手, 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让萧玦检查一番。
她也说不上来她同萧玦这种诡异的默契是何时培养出来的, 只是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很自然地在相应的场合给予萧玦她应该给出的反应。
就像是共同生活了十来年的老夫妻。
萧玦拉着沈祁语的胳膊将人缓缓转了圈,确认人从头到尾都是干净的, 没有任何伤痕之后, 这才像大发慈悲一样,轻飘飘给了唯译一个眼神。
那是在告诉他, 你这条命算是保下来了。
唯译:“......”
恐怖。
“起来吧。”萧玦垂眸。
他眼神其实算不上和善,若有跪着的人胆子大点抬头看便可以发现,他看向所有人的视线仿若在看一群无关紧要的人。
可帝王看子民不应如此。
他身上的气压太低了。
沈祁语轻轻叹了口气,拇指和食指捏住萧玦的袖子,撒娇似的摇了摇。
她其实可以猜到原本应该在州牧府处理公事的萧玦为何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个小村子里,也可以猜到为何那声陛下驾到为何会响起得如此及时。
他大概是在一旁看了好一会了。
“我没什么事,他们现在不理解很正常,你也别冲他们发脾气。”沈祁语像是在跟他咬耳朵,“算了吧。”
萧玦偏过头,手腕翻转之间已经反握住了沈祁语的手。他没回,只是捏了捏沈祁语的手心。
无论是大事小事,他总是有着自己的考量,在处理的时候也会带上很明显的萧玦色彩。
“知道秦家为什么突然给你们这么多关怀吗?”他朝着拿着兵器的士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让开,“因为他们害怕,害怕你们送你们的孩子去读书,然后把原本属于他们家进京科举的名额抢走了。”
所有人顿了顿。
“一个每个月都在压榨你们的贵族突然间就像是转了性一样对你们给予如此多的关怀。”他笑了笑,没什么情绪地说:“你们是怎么敢坦然自若地接受的?不怕日后秦家将你们要上交的粮食数量翻倍?”
是啊。
他们连皇帝亲下的消息都会觉得日后肯定会换个说法,为何会对一个一直在压榨他们的贵族给予如此多的信任呢?
一个是流氓,一个是皇帝。
按道理来说甚至是思考都不用思考便可以直接给出答案的问题,他们偏偏涌向了错误答案。
“参见陛下。”人群中出现了小小的嘈杂,没过一会,一个身材极为精壮的男子走了出来,看样子似乎是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草民们世代以务农为生,已经劳累惯了,并不指望靠着以打赌为后盾的事物去改变生活,还望陛下收回成命,莫要在为难草民们了。”
他看起来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淳朴,眼睛里也有着并不算藏得很好的算计与决绝。且他说话也并不如其他人那般直白,这么听上去,他不可能一点文化都没有。
沈祁语扯了扯萧玦的袖子,后者对着她轻轻笑了一下。
“朕从未强迫过你们,送不送自己的孩子去读书由你们自己说了算。”他字正腔圆,抬眸给所有人下了最后一个定心剂,“只是朕就在这青州,在公平方面便定然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意外。”
沈祁语想了想,接着萧玦的话道:“劝你们的孩子不要去上学的同时却拼命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这其中是什么意思想必大家也不会不了解,此番陛下亲临,机会难得,大家便看着办吧。”
半柱香的功夫,不仅平息了场面还顺便动摇了绝大部分人的心神。
像是没有萧玦震不下来的场子。
沈祁语最后瞥了眼讨论声逐渐有些压不下来的人群,在萧玦捏着她手的催促下,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跟着他往村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