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
他们在吵架,他们在博弈。
不能输。
“那你便退下吧。”萧玦冷冷开口。
他说这话的语气同以往截然不同,但又给沈祁语有些熟悉的感觉。
她在原地回想了一下,随即有些豁然开朗。
这语气,和她当初刚穿过来时萧玦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
冷漠又疏离,细听进去的话,会发现里面还藏着一丝警惕与杀意。
当真是久违。
沈祁语唇角抬起一抹冷笑,心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火。
萧玦若是脑子没什么问题,那便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怎么样了。
那她这个时候不憋着脾气也没对不起任何人吧。
于是她转身就走。
不慌不忙的下楼声中忽然插进来一声笑。
萧玦笑的。
气的。
他抬眼看着唯译,眼里的笑意仿若春风般温暖,“坐。”
唯译皱着脸摇头,“唯译不敢。”
上次陛下这么笑的时候,偌大的赌场里没一个人活着出去。
萧玦跟没听到似的,又笑着说了一声,“坐。”
“......”唯译抱着剑,咬着下唇磨磨蹭蹭地坐下。
陛下的生死原则——
说话从不说第三遍。
唯译有一种自己命不久矣的感觉。
若是祁语姐在这里便还好,至少他还可以有个可以救命的人。
但他现在完全孑然一身,前无兄弟们后无祁语姐,身边只有一个笑得极度危险还喊他坐下的陛下。
天要亡他呜呜呜。
“喝点?”萧玦问。
唯译:“......”
送别酒呜呜呜呜呜。
并未等唯译回答,萧玦伸手亲自给唯译倒了一杯。
他其实很多话想说,但对面这人并不是他想说话的对象,纵使这杯酒他已经给人家倒了,也没什么碰杯的想法。
可他实在想有个人跟他一起喝一杯。
于是在这么进退两难的纠结之间,他不知不觉盯着唯译看了许久。
额头上的冷汗几乎有些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唯译只感觉如坐针毡,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拿起杯子一饮而尽,“陛下!我替你委屈啊!!!”
萧玦原本沉下去的眼眸忽地一亮。
按道理来说,猜测君心往往是朝中大忌。
但对于此时此刻的唯译来说,他猜测的不是君心,而是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间酒楼的命运。
“祁语姐竟然为了慕林跟您吵架!”他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可你们才是真夫妻啊!”
萧玦不说话,沉默着迅速又给他倒了杯酒。
唯译:“......”
他真的是个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男人。
他竟然有一天能猜到陛下心里在想什么了。
回去要跟暗卫里的兄弟们炫耀。
“她今日竟然在轿子里质问我为什么不考虑慕林的感受。”萧玦冷笑一声,“可我亲自差人给慕林送了信,告诉他他姐姐已经死了的事实。我还要做到什么地步,去给慕林将他姐姐的尸首找出来才算考虑他的感受吗?”
唯译皱着眉头微微张着嘴,像是有些呆滞,“.......”
他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是在经历着一场头脑风暴,他直觉陛下这话有什么不对,但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他憋着呼吸又灌了一杯,“就是!”
不管了,跟着附和就完事儿了。
从头到尾都在楼道上从未下去过的沈祁语:“......”
两个男人一台戏是吧。
第60章
无论是萧玦还是唯译, 在都陷入各自情绪的情况下,对于楼道上的脚步声不对劲根本没有对其给予任何注意力。
至于沈祁语,原本只是想在楼道上冷静一下, 不让自己的情绪主导事情的发展, 所以萧玦与唯译的这场对话她能听到纯属偶然。
却一下子给她哽住了。
好一个男人之间的共情。
她冷笑着剁了一下脚,然后丝毫不收声地下了楼。
桌前的两个男人被这声带着情绪的响惊得同时顿了一下,缓缓抬头,幽幽对视。
萧玦:“......”
唯译:“......”
“她刚刚是不是一直都在楼道里?”萧玦问。
“.....”唯译沉默两秒,“应该....是的。”
今晚月色明亮。
算起来如今也已经入了夏,虽然还不算燥热难挡, 但夜风里也已经没了以往温柔的味道。路边树木青葱,巴掌大的叶片在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曳, 酒楼映下的灯光有些黄, 混着月光,能看到地面上斑驳交错的叶影。
沈祁语下了楼,本想乘坐原本的马车直接回去,但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就被告知回去得等陛下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