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竹顿时来了干劲。先简单为尸体处理了伤口,又用从工具箱中取出石膏粉,加水调和成石膏泥,对比尸体被腐蚀缺失的部分,捏成大体形态。
在现代有更适合补全残肢的软泥,但古代条件苛刻,他只能用石膏了。
等待石膏定型的时间,他终于能休息一阵。
一边揉搓酸痛的肩膀,一边走出里屋,何月竹才发觉原来外面已经夜半三更。
他一投入就容易忘我的老毛病一点没变,不知不觉就干了十个小时。
到了这个时间,白昼的暑热总算消散,村庄安详睡在环绕着虫鸣与风声的梦中,老罗家的屋子灯火熄灭。
想必他们都睡了吧。那也只好等到明天再问问皇陵的事了。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好饿。
何月竹摸摸肚子,人一松弛下来,才发现原来已经大半天没吃饭了。
他自己带了点干粮,便坐在老罗家门口的小板凳上,对着月色啃起了大饼。
无端,我终于找到了皇陵的线索。
相信我,这次我一定能扭转我们的命运。
可是在那之后,你还愿意听我解释吗……?
把你伤得那么深,我还能被你原谅吗…?
歉意、愧意与爱意搅拌着上弦月的淡淡光一起吃下,越吃越苦,越吃越难受。
入殓师一边啃饼一边哭咽,最后吃得泪流满面。
“道长?是你在哭吗?”
何月竹回过头,只见老罗睡眼惺忪走出门来,手上抱着一把造型怪异的铁铲,“半夜听到哭声,把我吓醒了。”
“呃...”何月竹连忙抹干净眼泪,扬起苦笑,“抱歉,想起些伤心事了。”
老罗在他身旁坐下,看一眼道长手中的大饼,愧疚道:“我才该道歉呢。食宿都给你安排好了,只是看你迟迟不出来,我也不好打扰,便等着。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何月竹摇摇头,“没事。明夜应当就能入殓完毕,你也能安排你弟弟下葬了。”
“哎!我这弟弟,怎么忽然得了这种怪病!”
何月竹收拾好剩下半块大饼,正色道:“这不是寻常的病症能导致的死相。你弟弟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罗沉默不语,从衣襟里摸出点起一支旱烟点上。
何月竹一怔,这旱烟枪的款式精致,绝非农民用得起,再回想老罗一言一行也不似寻常农夫,他模仿无端的姿态,摇头晃脑故作深沉:“若是不知确切死因,就算办了超度法事,你弟弟也无法顺利转生...”
果然老罗大惊,“这!”
他抖了抖旱烟,犹豫道:“阿澈道长,我只是怕你知道了惹祸上身。”
“放心吧。我最不怕惹祸上身。”
“你听说过余家罗刹吗?”
“这是...?”
老罗咳嗽一声,“这是道上给我与老弟的一声尊称。”
“余家...老罗,你不姓罗!?”
“我是不姓罗,我姓余。余大罗。我弟弟叫余小罗。”
“余?!”何月竹被这个姓氏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骇然,“难道这里是...余家村!”
“是啊,余家村。道长您真是料事如神!”
第180章 九合弓藏
何月竹一个激灵站起,脱口而出:“你没事吧!”
“?”老罗莫名其妙看着他,“我有什么事?”
“呃...”何月竹吊起嗓子眼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冒出个手舞招魂幡的鬼怪。好在村子里风平浪静,不像有什么异常。
何月竹冷静许多,“村子平日...没发生什么怪事吧。”
老罗反问:“能有什么怪事?”
“譬如...半夜办白事...?”
“???”老罗把“莫名其妙”写在了脸上,“道长,这三更半夜的,您千万别吓我,”
看来是没有。难道此余家村,非彼余家村?
何月竹垂首坐了回去,“无事,当我没说过。”
“继续说小罗吧。”
老罗抖了抖烟,酝酿半晌,重新组织语言,“其实我和小罗,是倒斗的。”
“倒斗...?”何月竹反应过来,“你是说盗墓...!”
他顿时重新打量老罗,身材高大,肌肉魁梧,想必是有些把式在身上的,“我还是第一回遇见干这行的。”
老罗哈哈大笑,“有什么稀罕的!你眼前这片大山是风水宝地,底下埋了不知多少王公贵族。你不去倒斗,斗自来找你。一回生二回熟,就也能当成个行当。”
何月竹点点头,“原来如此。我听师父说过,这一行极看重阴事道场。因为若是死在斗里,那就是死在别人墓里,犯了阴宅堪舆的大忌。”
“道长你师父是何许人物啊。”
“我师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道长。也是我,最最...”何月竹垂眼苦笑一声,又道,“不扯远,你继续说。难道小罗哥他...是死在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