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手垂了下来,他痛苦摇头,又流下两行眼泪。他哽咽:“为什么?吴端,我好痛。”
何月竹看着自己的脸被鬼用来痛哭求救,不由得出神。忽然领口一紧,被吴端提着外套后领,像拎一只猫般从床上拎了起来,吴端说:“别看了。”
这慵闲懒散、漫不经心的语气。终于是我认识的那个道长。何月竹欣然笑了,“好。”
“哎哟痛死我了。”身后陈浩东突然插嘴。他正从窗外爬进来,脑袋上多了个大包。
何月竹跑到陈浩东身旁,对他的伤无从下手,心有愧疚,“他把你打成这样?”
“不,是我自己绊倒摔的......”陈浩东尴尬了。
能想象到陈浩东的狼狈样,何月竹“呃”了一声,心说:不可能是陈浩东的狗啃泥唤醒吴端的吧。他问:“你们发生了什么?”
“没发生什么啊...”陈浩东抓了抓脑袋,瞥了一眼吴端。后者正左右打量身上的衣物,他如同拂去尘土般拍了拍衣襟,那绛红的婚袍便化作了一团黑雾,烟雾散去,他才连发带衣重回原本的状态。
陈浩东继续说:“他追上我之后,只问了一句话,然后就赶回去了。”
“问的什么?”
“他问我...何月竹是谁。”
“...只是这样?”被提到名字的人沉默了。他用余光偷看毫不在意他们对话的吴端:这也在你的预料之内吗?
吴端对躺在床上的那东西冷声道:“你若自愿往生,可少受点罪。”
那鬼开口,已经是林娇娇的声音与形态,她艰难地转向陈浩东:“我……我不能,他还……需要我。”
陈浩东如同触电般浑身一震,“是娇娇!”他踉跄着拦在林娇娇与吴端中间,对着面前吴端骂道:“你要对娇娇做什么!”
“冥顽不灵。那就让你看清楚。”吴端唤了一声何月竹,示意让他来说。
何月竹怒道:“陈浩东你清醒一点,林娇娇已经死了。现在她怨魂不散,道长是好心为她超度。”
“我不信!她做错了什么,怎么会死啊?”陈浩东声音颤抖,神色混合了不可置信与惊恐。
“你们的电梯出了事故。”何月竹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陈浩东愤怒地喊着“开什么玩笑”抓住何月竹的领子,“那我为什么没死?她又为什么阴魂不散?”
何月竹皱了眉头,眼神飘忽不定。他心中有个推测,是林娇娇在死亡的时刻升起结界,把身边陈浩东带了进去。但因为陈浩东的滥情,林娇娇才会被执念困在人间啊。
“因为你下作,辜负了两个女子。”
在何月竹开口前,吴端为他一把推开陈浩东,并冷声喝责。
后者吼了一声“别瞧不起老子”,挥起拳头朝吴端面门而去。而道长面不改色,微微侧身躲了过去。陈浩东则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
何月竹怒道:“你不想林娇娇死不瞑目,不能转世轮回吧!”
陈浩东飙了一句脏话,他似乎还想打架,但几秒后,他脸上的愤怒消失了,转为一种谄媚的苦相。他转身扑到林娇娇无法动弹的身体旁,抱着她求道:“娇娇,你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第19章 想抱抱你
“陈浩东,你明明答应过,你明明答应会娶我的。”林娇娇抓着陈浩东的衣襟声嘶力竭泣道。
陈浩东惊惧地拉开林娇娇的手,仿佛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痛心疾首,“我真的爱你啊。但是小月,我和她十年了,真没办法,我肯定只能和她结婚,不然这十年白过了。”
林娇娇扑上去死死钳住陈浩东的肩膀,咬牙切齿道:“那你到底为什么要骗我。”
陈浩东被林娇娇几乎扭曲的凶神恶煞吓得浑身一震,他连忙甩开怀中的身体,后退到五米开外对林娇娇磕了三个响头,“娇娇,求求你安心地去吧,千万不要回来找我了,以后每年清明我都给你烧纸...”
“你!”何月竹一时语塞,为张小月的十年不值,也为林娇娇不值:为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男人苟留世间,真的有意义吗。
“怎么样。”在陈浩东接连不断的哀求中,吴端兀自插了一句,他看向林娇娇,“你看清了吗。”
何月竹这才明白,吴端先前曾说的“那就让你看清楚”,原来不是让陈浩东看清林娇娇已死,而是让后者看清对方丑恶的嘴脸。
是啊,陈浩东既然能玷污与张小月的十年,又怎会与林娇娇真心相待。
而林娇娇眼中炽热的执念已然完全冷却了。她点点头,朝吴端露出一个释然的苦笑:“谢谢你。”
言毕,林娇娇哭了。她的身体渐渐升起光点,预示着她的执念已经消解,正向彼岸转生。——林娇娇的执念是对陈浩东的爱而不得,当她认清了陈浩东,并不再爱时,执念也就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