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竹正色道:“陈浩东,我要你帮我个忙。”
“你以前帮了我那么多次,什么忙直接交给兄弟。”
“你去帮我引开房里那个新郎官。”
“为啥,这不你妹的大喜事吗?”
妹个头。何月竹咬咬牙,他煞有介事地说:“其实...其实新郎是个见异思迁的大禽兽,花言巧语骗了我单纯的妹妹。我不能让他得逞。你懂吗?”
陈浩东郑重其事,干劲十足:“告诉你,我就看不惯这种渣男。对了,之后把你妹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抱歉了道长,等事情解决我再向陈浩东澄清。何月竹蹲在一旁草丛里,正想给陈浩东出谋划策。而陈浩东直接大喝一声,侧身撞破木窗,闯进了室内。
“等等!”陈浩东吼道。
新人举杯对饮的动作僵止。
空气凝固得好像一块混凝土。
何月竹无语扶额,忘记陈浩东一直是个头脑简单的急性子了。
氛围尴尬的室内,陈浩东手指新郎新娘喊道:“这桩婚事我不同意!”
吴端的右眼皮跳了两下,他的脸色瞬间阴得可怕,将手中半饮酒杯碰在桌上时,连窗外何月竹都听到了动静。
陈浩东硬着头皮对床榻上的少年继续说:“你、你你你千万别信他的鬼话。”
吴端站了起来。重重杀气让陈浩东几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连声求饶:“对不起,大哥,别别、别找我!都是何月竹的主意!都是何月竹。”
话音刚落,眼前的男人便大步朝他走去。陈浩东再也憋不出更多鬼话,连忙连滚带爬翻出窗撒腿就跑,走为上计。
陈浩东从初中开始就是一根称职的搅屎棍。何月竹感叹一声。
吴端紧随其后,他踏上窗户时朝何月竹藏身的草丛投去了一眼。
被发现了?躲在草丛里的何月竹压低身子,根本没说话还是下意识双手捂住了嘴。可吴端没有挑明,似乎是两厢无事的默契,只追了出去。
何月竹长舒一口气,连忙进了房。坐在床上的新娘一见到他便意识到暴露,他的足边开始蔓延黑烟。何月竹三步并作一步冲向床边,在黑烟完全覆盖之前,将新娘向后按在绛红婚床上,抄起符咒贴在它胸口。
那符咒刚一接触鬼,便发出了黯淡而不稳定的青光,黑烟随之迅速消散。按照计划,接着将符咒钉死在鬼体内,它就逃不掉了。
何月竹右手高持木簪,四目相对之时,简直像看着五年前旧照片里的自己。
少年只是一颗将熟未熟的青涩杏子。此时无辜地看着何月竹,水汪汪的眼底仍然积着刚刚成年的稚气与柔软,左眼下两枚小痣是他身份的注脚。
吴端曾经警告过他,千万不要犹豫。
可面对这具身体的瞬间,何月竹还是犹豫了。
他从没有做过杀人的心理准备,更不用说杀死自己。
持木簪的手在空中颤抖,迟迟无法落下。
察觉到何月竹的情绪,少年原本反抗的两手忽然静下来,轻轻搭在何月竹的脸上,他先是惊讶地喃喃一句:“原来是你。”接着转为一抹阴邪的笑,“面对这张脸,你下不了手吧。”
何月竹被他碰得毛骨悚然,将目光落足的地方移到少年的胸口,他默念:不要犹豫,这不是人,也不是我...
“你敢吗?会忘不了杀人的感觉哦。”
少年棕发和眼色相互辉映,笑容分明是讽刺,看起来却如此天真无邪。
“留下来吧,我可以让你们永远在美梦里睡下去。”
“不要。”何月竹神色坚定拒绝它,“再美好也是假的,你也是时候醒了,林娇娇。”
他闭上双眼,手持木簪向下刺去。
半空中,他的手被握住了。
何月竹睁开双眼,仰头朝后望去,是吴端。
他仍然穿着绛红色的婚袍,躯壳中却像是换了个人。双眉紧皱,薄唇微抿,他的眼睛已经黯淡无光,看不出究竟是生气,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何月竹失声喊道:“吴端,醒醒!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吴端一指一指掰开何月竹的手,想取走被他紧紧攥着的木簪。听到何月竹唤他,眉头便舒展开,作出一个宽慰的笑。
他说:“我知道。”
何月竹却从这句安抚中感知出一种浓稠的悲哀。如同苦浆般的情感压得他喘不过气,只能怔在对方眼里,微微松开手。
被何月竹按在床上的那个人骤然惊惧,他抓着吴端的衣角,连声唤他的名字,音色音调都与何月竹如出一辙。他哀求:“吴端、吴端,就算是梦,有什么不好...?”
吴端既没有回应对方的呼唤,也没有扯开那只拉他衣角的手,他将木簪化为原形桃木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鬼钉死在床上。那道符咒黯淡的青光立即化作了熊熊青焰,沿着少年的身体轮廓灼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