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逐月华流照君。
愿逐月华...流照君。
反复咀嚼着几字,成澈心中莫名涌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戚。
咸涩滑进嘴角,他抹了把脸才发觉自己已经涕泗横流。
我哭了。可,为什么。
他按着下唇,莫名的悲哀竟让他哭得声嘶力竭、难以自抑。他渐渐站不住,伏倒在窗台边,望着远方颂云泊。
无端...我只是忽然没了把握。
此生,我们真的还能再见吗。
你付出的代价,真的只有五年阳寿吗。
趁无端尚未行远,成澈连忙奔进案桌边,撕下一张信纸,挥细毫写道:“不论能否收服巴蛇,你一定优先保全自己。”
边写,他边暗骂自己好傻好笨,依依离别的时候怎么忘记叮嘱那个冲动道长千万不要为了收服巴蛇连命都舍弃了。
——只是他毫无保留地相信,无端一定能顺顺利利收服蛇。
他仔细别好信笺,朝空放飞信鸽,“无端,早些回来。”
与此同时。司马府。
司马衍在院中摆弄弓箭。
十二岁的少年自言自语,“等我练成一手百步穿杨,就一箭射下完颜的狗头!”
余光里的天边,有黑鸟向颂云泊的方向飞去。
“什么,是乌鸦!”
金人战旗的图腾就是乌鸦。
少年高高举起弓箭,张弓拉弦,对准了那只“乌鸦”,“死乌鸦!去死吧!”
在今日之前,他从未射下过飞鸟。然而随他松手放箭,“咻”一声巨响,长箭竟直接穿过“乌鸦”胸膛,射了个对穿。
“乌鸦”鲜血喷涌而出,扑腾着翅膀,落在司马府院中。
司马衍大喜过望,一蹦三尺高,“今晚终于不用吃马肉咯!”
他奔去后院,拾起那只眼中再无光泽的死鸽,“好你个死乌鸦。”
却瞥见黑鸟脚下别着的信笺,“这是...?”
“这一定是...!”
“金人情报!”
他当即两眼放光,一把摘下信笺,奔也似的跑去书房交给了司马诚。
*
司马府地下有条地道,蜿蜒曲折,直通关外。是司马一族在榆宁立足的早年,为躲避频频战乱而修建的逃生要道。
夜里,司马况穿过地道,从金人营地偷偷摸回了司马府。
司马诚上下扫司马况,“没缺胳膊少腿吧。”
司马况连连摇头,但显然与完颜於昭打交道让他心有余悸。他从衣襟里摸出一张严严实实包裹的画押字据,“父亲,您提的要求,汗王看过了。”
司马诚一瞥儿子,“这就叫起汗王了?”他话锋一转,“完颜於昭怎么说。”
“他答应了。只要守军开关投诚,他只借道进关,绝不动榆宁百姓一分一毫。”
老人展开字据,只见上面盖着一道金人军印,“盖了军印...”
司马况一拍胸脯:“亲眼看他盖下的,不会有假!”
又犹豫半晌,“父亲...姓成的怎么办?”
司马诚冷笑着将成澈的信笺摔在儿子面前,“衍儿打下的信鸽,自己看吧。”
司马况拾起,“这是?”
“成澈的笔迹。绝不会错。”
“啊?巴蛇?什么玩意儿?”
“《山海经》里记载的奇蛇,传说能吞下世间万物。”
司马况一脸不解,“我不明白,这是写给谁的?”
司马诚一掌拍在桌上,“我怎么养出你这样一个蠢儿子!除了那道还能有谁?”
“他、他派那道士去找什么蛇...是想?”司马况呢喃,“他该不会想把全城性命压在一条传说的蛇上面吧!”
他后退两步,连连颤抖,“成澈疯了。成澈真的疯了。”
司马诚冷冷一笑,“百姓危在旦夕,他竟被道迷了心智!往后...怨不了谁了。”
司马况冷静下来,手掌横在脖子面前,做了一个切割的姿势,“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他父亲目光悠悠,“成澈得活着。开关降敌是遗臭万年的罪名,不能让你我司马家背上。”
“那怎么办?成澈那小子怕是打死都不降啊。”
“这便与你我无关了。”司马诚大手一挥,“我们只消把成澈带到金人面前。让他投降,是金人的事。”
司马况浑身震悚,金人什么手段他不是不知道,“在金人手下,他再不降也得降...”
司马诚阖目,将信笺投入烛火焚烧,“好一个‘保全’。可惜这信是送不到道手上了。”
第133章 切莫惊动我的鱼
七天六夜的日夜兼程。
无端赶到了洞庭湖畔。
洞庭一带比榆宁暖和不少,又值冬季里罕见的朗朗晴日,湖光山色在午后暖阳中浓烈灿烂。
可道长无暇欣赏,只能风尘仆仆站在湖岸边,关于那条传说中的巴蛇,他毫无头绪,更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