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怕他爱的人也会是这副模样。
偶尔,坚硬的鞋底会踩到一些柔软的东西。
笪凌低头看去,纤长的眼睫一直在抖,直到分辨出这些手臂、大腿等物不是他爱的人的一部分,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些东西被锋利的石块切割成碎块,分布在这座山上的每一处。
他每看到一次,心都要重重地疼一次,仿佛也被这些石块切割了,荡向不知名的地方。
搜救犬忽然往一棵粗壮的老树前跑去,“汪汪汪”地叫着,对着树身上一个小洞探去,湿漉漉的鼻子动啊动的,使劲嗅闻着。
笪凌眼前瞬间一亮,快步跑上前,快准狠地把遮挡了洞口的那些杂枝碎石都移开,将洞口完完整整地清理出来。
阳光终于可以透进去,在洞口那一小块地上照出一小片光斑。
笪凌拔出腰间的手电筒,把它斜插在一边的地上,照亮了这一片区域。
有搜救队队员想上前帮忙:“笪总,还是我来吧。”
他这么一个大高个儿,想钻进这个狭窄洞穴,还是有难度的。
搜救队员很少见到这种比白种人还肩宽背阔的黄种人。
那双漆黑的眼瞳看了他一眼,立刻让搜救队员住了嘴。
笪凌转回头,轻声呼喊:“淼淼?淼淼……”
连续喊了许多声,洞穴内终于传出了一点微弱的响动。
透过手电筒的光,笪凌看到树洞里面蜷缩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她抱着膝蜷坐着,一动不动,长长的黑发垂下来,盖住脸庞,直到听见他呼唤的声音,才微微动了动。
随着头抬起,长长的黑发滑落下去,露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庞。
虽然脸颊上有些脏污,但笪凌还是感到一阵欣喜。
他跪在地上,对着洞内的司淼伸出双臂,内心被一股饱胀的惊喜和满足所充斥。
太好了,太好了,淼淼还活着,她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
司淼定定地回望他,那双浅灰色的瞳孔里盛着茫然和无措。
她像一只惊慌不定的兔子,警惕地支棱着耳朵,防备着外来人员。
在笪凌终于触及到她那一瞬,她空洞的眸子才忽然有了神采。
这一刹那,晶莹的泪珠突然涌上眼眶,那双漂亮眼眸的眼圈眨眼间就红了,滚滚泪水顺颊而下。
司淼扑到他怀里,由着他把自己抱出去,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
她小声地说着话,笪凌没有听清,弯腰低头凑过去,语气极其温柔:“嗯?”
凑近之后,他终于听到她在说什么,脸色也在刹那间变得惨白。
他僵硬地和怀里的女孩儿对视。
司淼抓紧他的衣服,含着泪光的大眼睛注视着他,温柔地喊他:“阿临,你终于来了。”
笪凌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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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淼小姐没有大碍。”医生看完检查报告单,对面前的男人道。
笪凌松了一口气,但旋即追问道:“但她看到我的时候,把我认成了另一个人。”
“可能是由于司小姐长时间待在黑暗环境下,又经受了很大的精神折磨导致的。毕竟在山崩的情况下,人的心理是会被影响的。”医生说。
“好的,谢谢医生。”笪凌颔首,“她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快的话,这两天就能醒,毕竟司小姐的身体没有受到伤害,只等着精神恢复就可以了。”医生说。
送走医生后,笪凌看了眼病房里还在昏睡的女孩儿,低声对卢卡斯道:“你在这里守着她,我继续去找哥哥。”
卢卡斯点头:“好的,笪总。”
应完后,他担忧地看了眼笪凌的胳膊,忧心忡忡道:“笪总,您的伤……”
笪凌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纱布,表情淡淡:“小伤而已,不碍事。”
这是他护着司淼下山时,被山崩余波伤到的。
以他的身手,避开当然是毫无问题的,但那些碎石太密集,如果他侧身闪开,怀中的女孩儿也许会被伤到。
于是他硬抗住了那些碎石,只简单躲开,避开要害,但还是不慎被割伤手臂。
“淼淼就暂时交给你了。”笪凌面色凝重,认真叮嘱,“你要一直守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离开,知道吗?”
卢卡斯连忙点头:“好的,笪总。”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笪凌最后深深看了眼病床上的女孩儿,转身离开。
……
好黑的地方。司淼心想。
她稍微恢复一点点意识时,便发觉自己在一个漆黑幽深的空间里,四处毫无定点,自己漂浮着,抓不到任何可依靠的东西。
这是哪里?她茫然地想。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耳畔传来一些若隐若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