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本宫要他死!也不是本宫不想名正言顺地继承这凤鸾大统!”白荣安死死握着手中的剑柄,不松分毫,眼神直直地朝颜筠谦刺去,“敬灵侯府究竟算什么侯府?颜武不过是个江湖骗子,只因把你炼的回魂丹进献了上来,才算立稳了脚跟,又接连带起了百姓对丹道制药的追捧。
本宫不知晓这回魂丹究竟有何用,也不必知晓了……
颜筠谦,你扪心自问,你当真一点错都没有吗?”
颜筠谦不语,仍旧护着言如青,抬头迎上白荣安的目光。
他此时无暇顾及什么对不对、错不错的,也懒得与白荣安争论。
见稚景端坐在棺椁上一幅看戏的模样,就知道她不愿出手相助了。
不仅不帮,还颇有些坐山观虎斗的乐趣。
换言之,她就是在等颜筠谦在言如青面前出手。届时让这位师父好好看看,他认的乖乖徒弟在千钧一发之际,到底是不是同表面上那般弱不禁风。
在帛州到卉安的路上遇刺时,他也是不得已,拖着残躯在马车上一连解决了四个刺客,本就够引人起疑的了。
他微微侧目,言如青薄唇轻抿,一只手横挡在颜筠谦身前,不见丝毫惧意。
颜筠谦一双眸子兀然遽然暗淡下去。
倘若他顺了稚景的心思,真要与侍卫厮杀起来,不知师父要如何看待他?
老皇帝被勒得有些透不过气,仰头才记起这里正是听珠阁大殿,自诩有神灵庇佑,呵斥道:“逆子!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胆敢当着必应娘娘之面,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
“必应娘娘?”白荣安怒极反笑,“父皇近些年听信成仙之说,真是愈发偏执昏聩了。”
他腾出一臂,手指向这大殿正中的金身神像,目不斜视,诘责这殿内所有人,“我凤鸾国百年基业存续至今,当真全都是拜必应娘娘所赐么?
如今凤鸾境内有些地方民不聊生,百姓都被成仙长生之说荼毒,权贵皇室更是对'神灵'深信不疑。
谁还记得,凤鸾开国之初本没有什么必应娘娘,全是先祖同百姓们用血汗打下的疆域?”
见殿内无人回应,白荣安又步步紧逼,指向供台厚重的玉制棺椁,里面关着的正是他那被当做祭品对待的七皇弟白芩珺。
稚景望着白荣安,并未有从棺材上下来的意思。侍卫几把枪剑都被她抵住无法近身,白荣安见状,将老皇帝一把推给身旁两个侍卫,自己提剑就朝稚景劈去——
“什么神象突现,天佑凤鸾?徒在这里惹人笑话罢了!”
白芩珺方才在棺椁里尚有生息,只是摔在殿外那一下,估计人已经昏死了过去。此时再不开棺救人,只怕性命堪忧。
白荣安招招致命,朝稚景身上砍去,再三诘问:“倘若必应娘娘真能庇荫我凤鸾子民,那凭什么七弟就要做活供品,躺在这玉棺里?!”
白荣安与白芩珺其实没有过多的手足之情。他知道自己这同父异母的七弟天生木讷寡言,虽说没有过嘘寒问暖,却也不至于厌恶。
他当然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那是从出生起便定好的。
他在府邸关禁闭时听得必应娘娘要选皇子作祭的事,忧心忡忡是真,惶惶不安也是真。
因为父皇已然信神成魔。无论听珠阁递出怎么样的消息——哪怕是要把江山拱手让人,父皇都会说一不二,更不用提只是牺牲一个儿子。
听说是七弟被送去时,他心中竟腾盛起一丝庆幸。
庆幸不是自己,却不庆幸是七弟。
他已身居高位,明白身在皇家但无需手足相残,已是一大幸事。
不过他还是太痴愚。收到听珠阁的请柬时,他义愤填膺,也不是没有暗中联络过朝中亲信——无一不叫他莫要插手,安心静修。
白荣安怎会不知,来日坐上龙椅,冷血冷心是必然。
他手上是不干净,想杀颜筠谦之心也不假,只是不曾想身边之人都早已麻木不仁,字字句句,还是透露出对神灵的拜服不疑。
今日的确是他莽撞了,却也不得不莽撞。他不能死等着皇位传到自己头上,再等已然太迟,世人愚昧,心中所想只会愈发根深蒂固。
白荣安真正要肃清的不仅仅是侯府,也并非要矫枉他父皇对长生不老的渴望。而是要直接连根拔起,一改凤鸾对求丹问仙追捧不止的败俗伤风!
稚景知道白荣安意在何处,也自知多说无益。戏耍似的,任凭她面前刀光剑影,身子还躺在棺盖上,双腿晃晃荡荡,悠然自得。
她本想将火引到颜筠谦身上,还想看看颜小少爷为了护住他的心肝师父能做到何种地步。结果三皇子也爱弟心切,又听老皇帝提了一嘴听珠阁,如今反倒先来对付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