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孽障目(37)

丹炉下燃起的赤红飞上颜筠谦的两颊,只衬得他愈发苍白病态,再没有了往常的热烈开朗。

“找得到有什么用?抓得牢才好。”颜筠谦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发带的折痕,喃喃道。

火光跃上少年澄澈的眸,兀然聚起一片阴沉。

言如青一夜未眠,轻抚墨池眼睁睁看着晨起夜落。最后在床上实在躺不住,推门走出,抬头见天边拂晓已然白中泛青,雾意蒙蒙,犹如罩在心头拨不开的薄纱,哀婉地诉说着一捧愁肠心事。

他洗漱起床后又抱着墨池去东厢房看了一眼,里头空空落落,似乎子时的一切都从未发生。只是墨池又蜷在他怀里当起了缩头乌龟,独留一对橙黄的眼四处张望。

“看你怕成这样,倘若你知道东厢房里住着稚景,也不会引我前来的,是不是?”言如青又抱着墨池转身离去,阖上了东厢房的门,勉强着打趣道,“平日里你逮着颜筠谦就挠他脸,怎么一见稚景就畏畏缩缩的不敢了呢?”

言如青后半句本不该说,话音刚落就回归了一片缄默。

墨池当然敢挠颜筠谦,因为颜筠谦是人,稚景不是。

他不该在这会儿提起颜筠谦,没由来地又叫自己慌了心神;也不该提稚景,仿佛在刻意提醒他,今日就要在对两者的信任上比出个高低来。

可他心里的风始终是吹向颜筠谦的。

“喵呜。”墨池攒了满腹委屈,最后只能安慰似的蹭了蹭他的手背。

“我有分寸。”言如青将墨池放了下去。这话是说给它听,也便是说给自己听。

一切就等今日见分晓,既然还未得定论,那么这侯府他不得不出,这听珠阁楼他是非去不可。

言如青在院里晃了一圈,一切如旧,不觉有什么异常。想起稚景说“进出侯府并非难事”,也不知她要用何种方法帮他出侯府。

稚景精打细算就为今日,必然舍不得让他的第一步折在出不了侯府这一关上。

只是用早膳时不见降香,布菜的下人换成了守夜的小厮。言如青见他还算面熟,办事也还算利索,随口问起了降香如何,“今日怎么不见降香姑娘?”

“她似乎受了风寒,说自己浑身筋骨都酸痛得厉害。”小厮老老实实地答道,“不过她倒是没发热,就是今日没力气做活了。”

言如青心中倏然明了。

降香本就领了佩兰和颜筠谦的令要看牢他,有了他私逃去开坛道场的前车之鉴,降香这几日把他看得更紧了。看来是稚景在暗中推波助澜,使了些小功夫。

言如青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待用完早膳后又煎了一帖药叫别的丫鬟给降香拿去。佯装无事,又坐在屋内翻阅起了那些讲玄学道法的书。

敬灵侯府不缺书,更不会缺讲玄学道法、如何成仙的书。

言如青本以为自己把这些书啃懂要花上小半辈子,可他学得快到出人意料,简直是无师自通,那些书中的符阵星象只扫过一眼就仿佛在他心里扎了根。

他甚至能觉察出书中哪些记载是有误或是有纰漏的,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可愈看愈觉得恰是如此。只是最近在看《天皇至道太清玉册》,这本书写得详明正统又分了好几卷,叫他也得埋头苦啃两天。

不过今日是看不进心里了。

言如青还在想借什么契机出逃,用午膳时听得院内洒扫的丫鬟们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小声说了没两句又抬头瞥一眼言如青,还时不时环顾四周。

最后一个地位高些的丫鬟扭捏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生怕自己所说太过大题小作,惹得言如青不高兴,“言公子……今天没看见墨池来吃点心。”

自从被指成了言如青养的猫,喂墨池的地方就固定在怀竹院了。它也吃得乐此不疲,有多少吃多少,一到饭点就在院里的石凳旁候着了。毕竟怀竹院的丫鬟都偏心它,给的吃食比侯府别的地方好太多,它也犯不着去和其他猫抢。

“墨池再温顺,野性也仍在。”言如青想了想,自己早上将墨池放在院中后便没再管过它,只以为它又自顾自玩去了,“随它去吧。”

“是。”丫鬟领命,眼看就要退下。

“等等。”言如青忽然叫住了她,快速道,“我想起墨池在哪里了,午膳后我就将它寻来,你让姑娘们去做自己的事罢。”

墨池不会平白无故不见的。它向来乖猾,深入想想就知道它是被某人掳走了。

稚景这招算什么,姜翁钓鱼吗?

倒真是使对了,料到了他会愿者上钩。

言如青的手心隐隐发烫,稚景子时在他手心画下的从侯府偏门到听珠阁的路,此时仿佛镌印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了起来。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