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如青怎会不懂,稚景若是想杀他,也不必与自己多费口舌。
那么必应娘娘派稚景前来,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颜筠谦是不是瞒了自己什么?
言如青抬头直视稚景,“姑娘要如何带我进听珠阁?”
“进出侯府当然不是难事,至于去听珠阁……既是试探,又何需真的进去呢?”稚景笑道,“您能去听珠阁自然是最好,娘娘很乐意讲些知心话与您听。
不过您明日根本走不到听珠阁,只怕还在半路上,颜小少爷就会在背后叫您师父了。”
这怎么可能?
先不说炼丹不满七日之期,颜筠谦无法出炼丹房,如今侯府戒备森严,他又如何以一己之力走出侯府?
事情愈发不对劲了。
而且稚景这话便是断定了,颜筠谦知道自己的行踪。
“言公子请回吧。”稚景不点破,又和善地把墨池重新抱起,把烛台与猫都塞进了言如青怀里。她只轻轻一推就推开了房门,行云流水般地把一人一猫拎出了东厢房。
稚景倚着门框笑眯眯地说,“万一发现自己找不到师父了,颜小少爷可是要难过的。”
他临走时微微侧目,只看见稚景竖起一指靠在唇上,意在噤声。
墨池一个劲儿地往言如青怀里钻,似是被吓破了胆,只敢催促言如青快些离开。
言如青抱着墨池快步向自己的房内走去。烛火已被劲风吹熄了,身子也开始渐失了温,只得把墨池搂得更紧些。
他怕脚下踩到枯叶的声响惊扰了守夜的小厮,只得揣着一腔心事缓缓走在院里,独自在漫漫长夜中如履薄冰。
第二十章 、一语成谶
言如青静静躺在床上,阖眼也抚不平紧蹙的眉,只能任听屋外风声掠过枯叶,屋内吹进晚秋的阵阵凄清。
最荒唐的是,纵使稚景已经同他把颜筠谦的异样说得这样清楚了,他此刻居然还在忧心颜筠谦在炼丹房可还安好。生怕他照顾自己不周到,手上伤口又不注意养护,届时再涂祛疤膏可就真的聊胜于无了。
后知后觉,原来可挂念的除了颜筠谦以外,他已经想不到旁人了。
蜷在他的手肘旁的墨池也不得安分,犹如烙饼一般翻来覆去,无声地道出一片煎熬。
言如青从被褥里腾出一只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它一身匿在黑夜中柔软的毛发,温暖的触感叫他心定了不少。
倘若稚景所言是真,他该如何去问颜筠谦?
若是颜筠谦真的别有目的,他们两人往后又该如何相处?若是……
明明两人只是名义上的师徒,只是对这段亦师亦友的情谊,言如青还真的操起当师父的心了。
思绪纷扰,注定叫他今夜辗转难眠。
剪不断,理还乱。
言如青对颜筠谦的担心不是没由来的,毕竟小少爷此刻正躺在炼丹房的软榻上,眼里并无分毫睡意。
他一双乌黑的眼瞳毫无波澜,朝怀竹院的方向盯了良久,又别开眼,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炼丹炉。
只需再等一日,他就可以从这屋里出去了。
这里与其说是炼丹房,不如说是牢笼更确切些。四周都砌得密不透风,槛窗已全被钉死了,只留一扇极小的支摘窗斜开一道缝,堪堪能让外面的人看到屋内的情况,也便于为小少爷送每日的饭食进来。
颜筠谦斜撑着身子坐起,随手往丹炉底下丢了一把柴火,默默走到窗前,神色淡淡。
新添柴火的爆裂声吵醒了坐在廊下守夜的小丫鬟,吓得她打了个机灵,急忙连滚带爬地起身,本想透过窗户看看屋里,回头却发觉小少爷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窗前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让她莫名其妙被激起了一身冷汗,小丫鬟也分不清自己是睡懵了还是吓愣了,回过神来才支支吾吾道:“小少爷……小少爷可有什么吩咐?”
颜筠谦展开一张笑颜,循循善诱道:“反正佩兰不在,你不妨放我出来一会儿?”
“奴婢、奴婢不敢……”小丫鬟背后都渗出了冷汗,惊恐万分,“若是佩兰姐姐知道了……”
“我在说玩笑话呢,你只管休息就是了。”颜筠谦伸手轻叩窗棂。他话语间带着歉意,眼神却似古井般毫无波澜,“只是方才发觉有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有些郁闷,我过来透透气而已。”
“您找到了吗?可否要奴婢帮忙一起找?”小丫鬟试探性地问。
颜筠谦笑而不语,只点点头又柔声示意她去休息,转身坐回了软榻上。
他从枕下摸出一条粗麻发带,只有四角还看得出原本的灰色,中间早已被洗得发白了。
这正是做法那日他从言如青头上抽下的那条,只因言如青都未曾开口向他要回,故而也就一直被他随身带着保管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