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待颜筠谦热心得很,也乐得帮姑娘家做媒人牵线搭桥。见颜筠谦身边没有女眷和侍女跟着,料定了家里是没主的,逮着他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起来。
“小颜公子几岁了?”
颜筠谦只是来给制伞的老头送几贴祛湿寒的药,才埋了两步就被见大娘们围了起来。
见这一群人没有丝毫要放他走的意思,只是笑笑,不假思索道:“十九了。”
嗯,看着确实是十九。
妇人们乐开了花,嘴里连连称好,只当他十九岁还不曾娶妻,心里更是美得没边了。
她们又试探性地问:“小颜公子生得这么俊,怎么愿意待在我们这地儿……”
颜筠谦客气地回:“我觉得这地儿挺好的,民风淳朴,人好,景也美。”
眼见着几个和善的婶子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颜筠谦不得不当头浇了盆冷水。
“况且我与内子故地重游,如今陪他回来小住一段时日,没什么愿不愿意之说。”
“啊?”
眼看着一张张笑靥纷纷垮了下来,一众女眷最后只能长吁短叹“怎么已经成亲了”诸如此类的话。
见眼前这个不成,永不言弃的妇人们又打起了药铺子里那位青衣公子的主意。想着那位公子年岁似乎大些,又匆地问他是否有家室了。
“有了,有了。”颜筠谦答得极快,“有良人陪他一同故地重游,想必只会恩爱更甚。”
几个妇人还没听出端倪,怔在原地,颜筠谦却已经跑得没了影。
他不着急回去,揣着一袋碎银本想给言如青买点吃的,走在路边看到一个估摸四五岁的小男孩正蹲在路边看小贩编草兔。
小贩手巧,除了小兔,一旁已经编完的蚂蚱和蝴蝶也栩栩如生。
小男孩蹲在路边看得认真,身上佩玉叮当,想来家里也是娇惯的。他却规矩地不上手碰,只是看着。
颜筠谦喉头动了动,眼里掠过一丝怅然,他额前的发稍稍挡住了眼,一声不响地走到了男孩身旁。
他眉头微折,瞧着那一箩筐草编的小玩意,似乎只是在纠结到底要买哪个。
男孩盯着颜筠谦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儿,咦了声,忽然讷讷地出了声:“……神仙。”
颜筠谦毫不意外地在男孩面前蹲下身,不急不恼,笑晏晏地问:“小公子,你说什么?”
“我说我好像……见过您。”男孩口齿伶俐,他临时改了口,半点没有面对生人的怯懦。
“是吗?”
颜筠谦眉眼弯弯,故作困惑道,“可是我从没见过你呀?”
男孩喏喏了半晌,脑海里模糊的两团雾气与面前之人的身形重叠,他似是下了决心,说:“我姓颜。”他希望面前的哥哥能对自己有些印象。
颜筠谦笑道:“巧了,我也姓「颜」。”
男孩又问:“你的是颜色的「颜」么?”
“不对。”
颜筠谦摇了摇头,笑道:“我的是言语的「言」。”
男孩脸上浮出了一层困惑:“怎么会是言语的「言」呢?”
颜筠谦哑然失笑。
“因为我又不是「颜筠谦」。”
“你怎么知道我七哥的名字?”
男孩青雉的脸孔一笑便戳出两个梨涡,“家里人说我都长得像我七哥小时候。”
颜筠谦点头说了句是。
清风微拂,少年付了铜板,把那草编的兔子买了下来,双手递到男孩手里。
男孩高兴地道谢,抱着草兔爱不释手。少年几不可闻地回了一句谢,男孩似是没听见。
只是见他笑了,少年眼中笑意更甚,宛如丹火在燃。
……
“小八,这才一会儿不见你就走没影了。”
颜筠谦才和男孩说了两句话,那人穿了一件藏蓝的褂子,见到男孩的身影便快步跑了过来。
青年没有数落男孩,只见他安好便松了一口气,可见心里担心是真。
他抬头看向颜筠谦时,神色一愕,有些话已经想脱口而出:“你……”
“嘘,再说下去就要折寿了。”
颜筠谦知道他没忘,调侃了一句,又一惯露出了两颗犬牙,笑道,“少国师,好久不见。”
……
颜筠谦抱着一筐荔枝,从国师私宅走到小破药铺子,“吱呀”一声推开了长门。
言如青头也不抬,目光还落在摊开的书页上。他上午去山上走了一圈,下午就坐在铺子里看诊。
面前一本太清至道天皇玉册从颜筠谦走时放到了现在,内容他全都知晓,也不知道到底看进去了几页。
他翻了一页,佯装认不得归来的少年,摸了一把墨砚的皮毛,问:“谁来了?”
墨砚噗通一声从桌上跳下,识趣地迈着猫步走到外头,跃上房顶在瓦上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