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颜筠谦垫脚吻了吻言如青的额,“我很欢喜。”
他拉着言如青的手往前走,推开药铺那扇尘封已久的门,这一座依山傍水的村落便再次露出了它的全貌。
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
小村任由细窄的溪水将其一分为二,这里的人吃山靠山,大多都做着药材生意。
自从人间离去时这村已经荒了,如今却是一派新貌。
颜筠谦看着邻里支起的摊子,几个做生意的妇人汉子都动作老道,用肩上的布条子擦了擦额间的汗,时不我待,一大清早就已经劳作起来了。
他有些好奇地侧目,药铺柜台上睡了只黑猫,爪子下面压了根何首乌,脑袋下垫了几本账簿。
墨砚睁开橙黄的瞳,用几瓣猫嘴无声地骂了句“师弟是傻子”便又闭眼睡过去了。
他回头,见言如青莞尔:“院里晾的药材还没收进来呢。”
……
仙凡两界的流速时而相同,就颜筠谦离去又归来的时日,人间光阴已过了四五载。
新帝登基后看似刚愎自用,实则励图精志,一改从前对求仙寻道的盲求之风,废黜大小祭仙仪式,掳了从前敬灵侯府的势头以儆效尤。
新帝上位第三年后,一日宫人们洒扫竟从龙椅的光明匾额寻到了先帝的传召遗嘱,曾被认为有谋逆之嫌的先皇第三子沉冤得雪,新帝终还位于君只做闲王,如今真正是兄友弟恭,江山归本。
现今凤鸾仍不能被称得上太平盛世,但国本缓缓而治,至少一切都在稳中向好。
因无苛捐杂税之过,已经有不少在外颠沛流离的百姓返乡归山,日子过得比从前好了不少。
虽说曾经风光无限的敬灵侯府早已不复存在,最后那位侯爷落了个痴傻疯癫的下场,但曾经的侯府嫡长子为人方正清廉,还是在前朝留了个一官半职,勉强能养家糊口。
听说后来他还收养了个捡来的孩子当作义弟,排字论辈在家中行八,平时就唤作小八。
不知为何,他家中对这义弟喜爱得不得了,无亲胜亲。小八得了国师垂爱,还常常宿在国师府中。
“国师?”
颜筠谦正在院里分拣药材,知道言如青只会捡重点讲,闻言抬头反问。
言如青知道他心中明了,一语戳破:“若说窥见天机的本事,如今除了季玉卿,还有谁能胜任?”
“请他回去是必然之举,毕竟死人说的话永远比活人管用。”颜筠谦把当归放回抽屉里,笑了笑,调侃道,“而只有季玉卿能好好地传达死人的话。”
先前老皇帝暴毙,国丧与新帝登基都匆忙无比。
举国上下求神问卜之风难祛,最好的办法便是以毒攻毒,再推一位国师上台,称其能听先帝言,能传仙人道。
言如青翻着账簿,随口一提:“见还是不见?”
“去见他做什么。”少年在言如青身旁坐下,拿桑皮纸包着药材,贴着言如青道,“他日子过得可滋润。”
“不特地去见,也总会见到的。”言如青垂下眼帘。
颜筠谦哦了声,指了指北边问:“他还住在帛州的私宅里?”
季玉卿之前私人的宅邸就造在村子偏北边,走过去没多远。
言如青说:“国师身为世外高人,能通天系灵,肯定是不爱理会前朝之事的。”
颜筠谦不可置否:“他惯会明哲保身,总能把自己摘干净。”
“那你呢?”言如青反手顺了一把少年高扬的马尾。
“我已无需再把自己摘干净了。”
颜筠谦望向窗外苍蓝的天,笑道,“于他们而言,忘了你和我才是最好。”
两人的头靠在一处,共望着天上如烟似岚的绵云,笑了笑,久久无言。
……
颜筠谦惯会胡说八道,才住了几日就和街坊邻里都混熟了。
早说他生了张老少通吃的脸,能把堂堂太清天尊迷得五迷三道,会是什么庸货?他容色上当真是无可挑剔。
那一身素净的白衣任谁穿上去都像要去奔丧,偏偏穿在少年人身上就是风流倜傥,只当他是不知谁家来体验俗世生活的贵公子。
颜筠谦的身形容貌正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一张脸就是凑到别人面前,随便说上两句话都能把别人的魂儿都勾了——
难怪个把情窦初开的姑娘也爱寻他,见了他就走不动道,有点头疼脑热就爱往药铺子里跑。
不过姑娘家们一开始只觉得白衣的公子长得俊俏,进了铺子却发现青衣的公子也隽秀,最后红着脸进红着脸出,一颗心突突地摇摆不定,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的是哪个。
几个卖早点和豆花的妇人都看得出姑娘家那点小九九,看穿不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