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为何他会立在太清天的天门下,而且还认识我似的与我搭话。后来他只说自己是迷路了,要想法子回九重天,我便开辟位面送他回去了。”
“黑衣书生?”言如青神色一凝,蹙着眉问,“你遇见了天帝的道侣?”
“是。但我并未与天帝打上照面。”颜筠谦老老实实地答。
言如青咬着下唇,暗暗思忖着对策。
他从月老那儿听说了一些。
月老说天帝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复活了这么一个,好吃好喝地养在身边,就指望能从自己这边弄来回魂丹为他的书生道侣延寿了。
“你既知道他是天帝的道侣,怎么还亲自送他回去了?”言如青话中染上了些许忧虑。
如若天帝反应过来,趁机将他掳了去可如何是好?
颜筠谦一派伏低做小的认错姿态,道:“是徒儿思虑不周。”
“无妨。”
言如青凭空一握,平平无奇的木柄拂尘又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手上。
他没有呵斥颜筠谦为何不听自己劝告跑出三十六重天,只是一甩拂尘,平静道,“天帝的道侣魂体不定,所以想用你来为他延寿。如若天帝知道你已经出世,必不会善罢甘休。
但你是我的徒儿,就算天帝来太清天要人,我也能护你周全。”
他到底是得了太上老君真传的先天之灵,就算是要与李成煜缠斗一阵,胜算仍旧是十成十。
言如青唇边攀起一丝冷笑。怎么,天帝的凡人道侣性命金贵,他的徒儿身为赤子就可有可无了么?
“师父且慢。”
颜筠谦摇摇头,试探性地问,“师父可觉得天帝的道侣有哪里不对?”
“我知道,如若天帝道侣的魂体真的不安定,仙界多少灵丹妙药都可保着他的魂魄,又何须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来寻你。”
言如青走到颜筠谦面前坐下,两人中间隔了一尺长的棋案,有了些距离作分寸,说话立刻自在了不少。
颜筠谦笃定道:“师父早就看出他并非凡人了。”
言如青瞥了他一眼,“天帝的道侣是叫战贺颐吧?这名字起得好,难怪我总觉得三千年前就耳熟能详。
难道老天帝真的会不给自己留点后路?如若他这点盘算都不做,那也不会让李成煜在御座上稳坐三千多年了。
此事恐怕只有李成煜一人还被蒙在鼓里。”
言如青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直至语毕,他的视线也未从颜筠谦脸上挪开分毫。
颜筠谦点点头,反手就在言如青面前把战贺颐卖了,“实不相瞒,战贺颐在我开辟的位面里和我说,不希望我将他的残魂复全。”
“这是为何?”
颜筠谦简明扼要道:“总而言之,就是战贺颐希望我配合他演一出戏,好让天帝以为他的魂魄和寿数已经齐全,他也可趁此机会假意恢复记忆,从此与与天帝长相厮守。”
“陛下对李成煜倒是长情。”
听罢,言如青模棱两可地回,“那你打算帮还是不帮?”又将选择权丢给了颜筠谦。
颜筠谦心里自然是不想帮的,撇开言如青,这天下本就没什么事他该做的。
只是他和战贺颐互相捏着对方的尾巴,如今上了同一条贼船,是不帮也得帮了。
“徒儿以为,只帮战贺颐这一次便可了事。若是不帮,李成煜怕是还会纠缠下去。”
“那就依你。”言如青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就要离去。
颜筠谦稍稍抬头,无声地张张口,竟寻不到挽留言如青的理由。
他可以和从前一样撒娇卖痴,或者直接捧着言如青的手唤上两句师父。
言如青事事都依着他,之前便试过了,即便被一群他的分身围着也不会面露不悦。
细细想来,原是言如青藏得好,端着一张冷若冰霜的仙君脸孔,淹没在心底的不仅有相识相知时的爱意,还有人间弥留之际的痛楚与惧恨。
他面前的棋盘上空无一子,细线一根根一道道横纵分割,亦如他们此时的关系一般,就该泾渭分明。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颜筠谦本能地伸手捻起发带垂落的边角,麻布粗糙,再想下去就又要在曾经的情愫里沉沦。
他作为赤子出世时道心已成,落在天地间孑然一身,理应与太清天尊一般无欲无求。
他上一世从来没有怯惧过什么,这一世也理应如此。
上一世从未有人教过他如何去爱人,只是仗着夺舍来的肉身,想方设法把尚是凡人如青留在身边。
如今看着言如青,后知后觉,竟是爱意太沉,让他从中多生出一份胆怯来。
倘若说出来会让如青难过,他还不如沉默。
言如青在颜筠谦身边顿了顿脚步,轻声道:“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