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景讲到最后,清了清嗓子问言如青,“您相信妖魔鬼神之说吗?”
“不信。”言如青低声说道,并未抬头与稚景对视,“既然你说凤鸾国存续至今是仰仗了必应娘娘的缘故,那祂要的是什么?”
天底下没有亏本的买卖。
“娘娘会永保凤鸾社稷安定,直到凤鸾皇室能献上一位让祂心满意足的皇子作为供品。”稚景笑道,又重复了一边方才的问题,“言公子,你真的不信妖魔鬼神之说吗?”
言如青不语。
活人为祭太过邪门,他宁可相信这是稚景编造出来吓唬他的谎话。
稚景忽然伸手掐住了言如青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力道不大却让言如青无法轻易挣脱开,“您要是不信,怎么不敢看看我呢?”
眼前这这副皮囊是像狼?还是像狐狸?言如青分不清。
但初见稚景时的怪异感再次翻涌而来,心里一阵难受的酥麻。
自从随颜筠谦来了卉安,他只是应付世家大族的明争暗斗都已叫人筋疲力尽,如今还要摊上这些荒谬怪诞的鬼神之说。
与其说是他不信鬼神,不如说是他不愿相信。
言如青吃痛,一挥袖用力甩向了稚景的手臂。稚景也无意为难他,松了手又气定神闲地坐回了原处,“言公子对谁都怀有戒备之心,怎么唯独就被颜小少爷攥着袖子走了呢?”
“稚景姑娘何出此言?”
“旁人说的话你都将信将疑,颜筠谦说的话你向来深信不疑。难道不是么?”稚景说,“言公子,太相信别人未必是好事。”
言如青蹙眉。
他实在想不出稚景为何要想方设法挑拨他和颜筠谦的关系。还是说这正是他的目的所在?
“您看,您到现在也还是只会疑心我有古怪。”稚景挑眉,“不过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您。正如您想的那样,我不是人。”
稚景还想说些什么,但屋外传来了降香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言公子,小少爷请您过去。”
“我即刻就来。”言如青大声回应降香,睨了一眼稚景。他手里的玉瓶还牢牢握着,不敢有所松懈,“稚景姑娘说了这么多给我听,到底有什么目的?”
“只是觉得您可怜,不忍心看着您被蒙在鼓里。这是您想听的答案吗?”
稚景没有阻拦言如青出屋,她随手拿起案上的话本子翻了翻,就一门心思扑在里面了。
言如青认得,那是颜筠谦不太欢喜的一本,大抵讲的是精怪要找书生寻仇,结果真的爱上了书生的故事。似乎最后两人不得幸终,所以小少爷草草看了一遍就丢在自己案上了,嘟囔着说送给师父做镇纸。
言如青不再理会稚景,放下玉瓶快步离去。
“言公子,太疑心旁人不是好事,太相信旁人也不是好事。”
等他回头,桌上只有一本摊开的话本子,稚景已经不知所踪。
言如青看到颜筠谦时,小少爷除了脸色还差些,人已无大碍。
颜筠谦没提什么别的,只是举起被包得像两个白馒头的手,说自己不能翻书了,请师父帮忙读几页话本子。
言如青耐着性子一页一页地读与他听。才读了没几页,抬首就见少年已经阖眼睡去了。
颜筠谦眼下勾勒出一片乌青的倦怠,可见是真的累着了。
只是有了稚景的事,他也不乐意回自己屋里待着了,干脆在颜筠谦床旁的软塌上眯了一会儿。
言如青转醒的时候,颜筠谦还睡着。佩兰和降香已经备好了清淡的晚膳,佩兰恰好推门进屋想看看小少爷如何了。
“佩兰姑娘,稚景呢?”言如青见颜筠谦没醒,询问起了稚景的去向。
“奴婢已经为她安排好住处了。”佩兰神色有些凝重,“好端端的,听珠阁怎么会派人来……”
一听就知道佩兰必定也知晓必应娘娘一事,言如青追问下去,想知道稚景告诉他的消息是否属实。
结果的确如此,佩兰口中有关必应娘娘到传闻与方才稚景告诉他的几乎毫无区别。
大概是谈论的动静大了些,吵醒了颜筠谦,小少爷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眨巴着一双大眼,歪头迷茫地看向言如青。
佩兰连忙吩咐下面去热一热晚膳,与言如青谈论必应娘娘一事也戛然而止。
言如青没什么胃口,就陪着小少爷一起用了些白粥。
颜筠谦中午才被灌了符灰水,现在更不想吃食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被他浑忘了,喝一勺粥能讲足足十句话。
一溜儿从古籍医书讲到民话本子还不够,又说想养宠物,问言如青喜欢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走的,要是喜欢地上走的,是喜欢猫还是狗,喜欢黑的黄的还是白的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