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孽障目(285)

顺天二十九年,身为凡人的自己死了。他被男人用龙气吊着如行尸走肉一般苟活,可生死簿上却写着他是在三十岁那年病死的。

承德二十九年,战贺颐突然生了与他生死簿上一样的病,可生死簿上却没有他的名字。

那么与他命运相仿的战贺颐能平安活过三十岁么?

李成煜心里竟然也没有个所以然。

“调流速。”

青年金瞳璨璨,不容置喙道,“从今往后,九重天的流速必须与凡间一样,凡间是一天,九重天也得是一天。”

……

战贺颐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也不知道醒来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纱帘外的夜明珠透出斑驳的微芒,柔和温润。漆黑的寝宫被这堪比萤火的光亮堪堪照明了一点儿,战贺颐伸出一只手,好在还能看得清是五根。

他有些不明所以,毕竟在九重天住了也有一阵子了,可仙界没有一夜的天是会变黑的。

战贺颐觉得胸闷气短缓解了些,想趁着不咳嗽的时候起身下榻去喝些水,胳膊一撑才发现自己小腿被压麻了半边,一动就疼。

他伸手拿起床头的夜明珠,缓缓掀开了盖在身上的锦被——

青年蜷成一团睡在他旁边,呼吸悠长,竟前所未有地留给了战贺颐一个恬静乖巧的侧颜。不知道他又做了什么,匆忙到连头发都没散便这样睡了过去,活脱脱一条熟睡的小龙。

战贺颐还以为李成煜和从前一样是在假寐,轻轻唤了一声:“阿煜?”

结果李成煜真的没应他。

他真的睡着了。

战贺颐喉头动了动,忽而觉得自己又不渴了。他慢吞吞地把夜明珠放了回去,侧身躺回原位又把小龙的头从锦被中剥了出来,这才安心了些。

他看着李成煜,仿佛面前之人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珍宝,只想捧在手里悉心呵护。

战贺颐轻声呢喃:“……我们总是这样,阿煜。”

“只要在一起,就会让对方受伤。”

李成煜似是觉得有些冷了,皱着眉又蜷着身子往战贺颐怀里凑近了一点。

战贺颐抱着他,却说什么也睡不着了。

……

自化龙以后,李成煜已经有三千多年没做过梦了。

他梦得乱七八糟,根本毫无逻辑可言。

一会儿是儿时的阿娘让他吃糕点,“阿煜阿煜”地叫他。不过片刻,年幼的他就站在阿娘床前看她咳嗽个不停,妇人攥在手上的罗秀帕子里裹着一大口鲜血,红着眼眶说“我只希望阿煜健康平安”。

……

后来梦境突变,二十出头的他在边疆清点粮草,整个人几乎都要陷在了大氅里。他有些胸闷,不过咳嗽两声,旁边伺候的下人就害怕得跪了下来,惊惧道:“主子,您咳血了!”

……

再后来,他迫不得已吃了龙神殿的供果,被龙气缠身,是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想法子为他续上了命,还把他带回了仙界。

那男人口口声声说爱他,可最后却离开得那般彻底,在天地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有支离破碎的龙骨尚能留给他作为念想。

李成煜紧紧抱着怀里的脊骨剑,低下头,眼前又重现了今日下午的情形。

“喂……?”

他看着已然昏死过去的战贺颐,嫣红的血溅在他的龙袍上,仿佛几千年前那人惨死在他身旁的惨状又要重演,一时叫人恍惚失神。

他口腔内好似又被塞满了汁水黏连的肉块,只要叫唤一声,鲜血和肉块就会再次零零碎碎地从他嘴里掉出,配着身旁被折磨寸断的龙骨,动心怵目。

梦到这里,李成煜忽而醒了过来。睁开眼,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算作人间已是卯时。

战贺颐仍紧闭双眼躺在他身侧,想来他昨天拨了些龙气给战贺颐,夜里就并未听到他咳嗽,只当是那龙气奏效了,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阿煜,你醒了?”

李成煜嗯了声,开口第一句说的便是战贺颐的病:“本来想请太上老君来的,只是福禄寿三星说老君已不再仙界,竟在前阵子下凡入世了。

老君让自然化作的仙灵顶了自己的位置,那个新来的倒也不闲着,承了老君的衣钵便真把自己太清天尊了,最近似乎在忙着炼丹。”

战贺颐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什么仙丹?”

“「赤子」。或许说它是「回魂丹」也还算贴切。

它从阴阳混沌中开辟出的至纯之物,超脱仙界集大道于一身,能复残魂、肉白骨。简单来说,是天下修道之人都为之趋之若鹜的好东西。”

李成煜眯了眯眼睛,嘴角噙着笑,只是他每每做出这副神色,战贺颐就知道他的陛下心中不悦。

战贺颐心中自然明白,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就算炼成了,旁人又怎会愿意拿出来救他一介小小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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