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孽障目(241)

男人一愣,不过心中并未激起丝毫愧疚,口中骂骂咧咧道:“反了你了,儿子还敢反抗老子!我倒要看看你有这一身好骨气,到底要在里面饿几天才肯答应!”

“爹……”战贺颐眼睛迅速肿胀了起来,疼得他根本睁不开,只得趴在枯草垛上有气无力地唤了声。

木门“啪”地被关了个严实,落锁的声响传来,彻底断了战贺颐最后一丝念想。

屋外一众冷漠无情的人又提着农具哄闹地离开了,嘴中还不断地说着数落他的话。

战贺颐想撑起身,可惜手上失了力,后背和大腿都疼痛难忍。他又猛地栽了下去,头上的发簪兀然滑落,也如他一样跌在了草垛子上。

他把簪子握在手里看了又看,难得露出了一个随和的笑,眼下两颗小痣也跟着一并蕴了些温润。

一只栩栩如生的五爪天龙静静地盘在簪身上,龙嘴大张,龙须浮动,眉眼间蕴着无可比拟的傲意,只怕下一刻就要现出真身遮天蔽日。

想必赠他簪子的那人早就猜到了金银珠宝在村里会遭到怎样的哄抢,故而整根簪子特意选了墨玉为底料,远观看不出个名堂,唯有细看才能品出玉器独有的光泽。

墨玉通体漆黑不露半点天光,生生把天龙的傲气压下了大半,低调中还颇有些韬光养晦的意味。

战贺颐想,他定是疯了。

书生疼得咬紧了牙关,蜷着身子在草堆上翻来覆去,展出一个苦笑。

事到如今,他居然只能念起李成煜的好——

到头来,养他的人竟还比不上要杀他的人吗?

战贺颐浑身疼得难以入睡,知道不会有人送吃食与他,却还是睁着眼睛望向了紧闭的大门。

他不吃不喝撑了一整日,时不时还有村民来说几句劝慰他的话。可惜一村里人都铁了心要他应下这门亲事,连双亲都对他弃置不顾,也就真的无人肯帮衬他了。

战贺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被打肿的眼周都化作了淤青,身边不算好看的景色也已经模模糊糊,遂看不真切了。

他记不得自己躺了多久,反正后背和大腿愈发疼痛难耐,蜷着身子也不是、正躺着也不是,站也站不起来。他最后费劲力气才找到一个稍微好过一点的坐姿,半边的肩依着墙,一身乌黑的长衫染了尘灰,披头散发,面容也无比憔悴。

又是一日夕阳落,战贺颐滴水未进,嗓子已经干到肿胀了。他垂着脑袋,一道阴影蓦然遮在了身前,入眼是一双银紫的靴尖,无比熟稔。

“陛下。”战贺颐一手虚握着墨玉龙簪,抬起伤痕累累的脸孔,夕阳的昏光被揉碎了一般铺在他眼底。书生温柔地笑了笑,“您来了。”

他知道李成煜不会让自己死,毕竟如若自己死了,自己体内的神仙也会跟着重新投胎,届时李成煜反而得不偿失。

他明白这是不可托付之人,可真的见到这人时,心头却汇上百感交集——

还有不知为何萌生出的安心。

李成煜抱着脊骨剑,用银紫的靴尖轻轻踢了踢他僵硬的手臂,蹲下身毫不客气地骂了句:“傻子。”

真龙陛下穿着银紫的华袍,背着夕阳看不清神色。无需多猜,战贺颐想那俊俏的脸上必定是一贯的桀骜不驯。

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位陛下脸上会出现别的神情。

战贺颐一动便压迫到了身上的淤青,咳嗽两声,恭敬道:“劳陛下费心了。”

“有劳我费心?得了吧,就你这种货色还不足以让我费心。”

李成煜又如往常一样嘲笑了他几句,指尖一捻,仙风一拂就解了战贺颐身上的病痛。一柄脊骨剑顺势落在了书生眼前,带着些施舍的意味,“还不快起来,你到底要在地上坐到什么时候?”

战贺颐喏了声,握着剑鞘便站了起来。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和李成煜寒暄客套。平时与同窗朋友会面不过是问问过得好不好,家长里短随便说一说便回去了。

可他与李成煜根本不是这样的关系。

他们注定是杀与被杀的天敌。

战贺颐踟躇了良久,嗓子像四处漏了风的枯木,一开口就嘎吱乱响,还是问了句不会出错的话:“陛下是何时来的?”

“你不该问我是何时来的。因为我压根就没走,一直隐着身形在暗处看你犯蠢。”

李成煜睨了那灰头土脸的蠢书生一眼,凭空变出了个紫檀木托,先掐着战贺颐的脸颊灌了一酒盅的清水。凉水入喉,带着丝丝清甜,战贺颐被灌得猛,咳了两下,瞬间就解了唇齿喉头的干燥,连带着身子好像都轻盈了不少。

战贺颐面颊都清瘦得凹了下去,人在长衫中直晃,还是强挤出一个笑道:“多谢陛下。”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