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孽障目(183)

骨上附着的仙力如白烟一般从皮肤中钻出,言如青仿佛又置身于往缘镜中,千百面镜子一同对向他,那眉目淡然的太清天尊即刻就要转身与他背道而驰。

就如颜筠谦一直期望的那样,如青是如青,仙君是仙君。

前世的记忆被镜子缓缓揉皱了,一眨眼,言如青好像真的忘记了许多。前世记忆就要缓缓远去,什么仙君天尊,什么自然化身,什么赤子丹心,他眼前只有一片鲜红,唯一能看见的就是少年红如丹火的眼瞳。

筠谦为何要这么待他?

言如青怔住了,因为那双眼瞳正愤恨又讥讽地盯着自己,没有分毫爱意可言。

言如青不明所以,前尘往事都如蒙了尘一般看不真切。他只知道他最爱的人正折磨着自己,带给了他无尽的痛楚和苦难。

“如青,如青……”颜筠谦笑着唤言如青的名,却意识不到自己脸上挂着多顽劣残忍的笑。

少年还如从前一般故作无辜地看向言如青,轻抚他的脸庞,头上还束着两人定情的发带,奉上真心将面前这人视若珍宝,道:“我很快就医好你……”

他听到言如青哑涩地开口回应自己,声音细若蚊蝇。将耳畔凑过去才听到言如青在不断喊痛,有些神志不清,还在轻唤自己的名字。

青年的两颊都被折磨得瘦消了进去,皮肤病态没有半点血色,皮下有凸起的铜镜碎片,身上身下更是一塌糊涂,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少年的杰作。言如青虚弱到无暇委屈埋怨,只是无力地质问道:“筠谦……你为何要这么待我?”

“不是,不是这样的……”

颜筠谦知道仙骨即将抽成,面前之人已经丧了些许前世的记忆。他又惊又喜,慌忙之中紧张地握住了言如青的手,疯了似地喃喃道,“我没有,我不会让如青疼的,我不让你疼……”

言如青识海里一片混乱,记忆同仙骨一起被抽离,断在自己进老君观之前,眼下只记得自己好像一定要拿回那瓷瓶。

好像只有瓷瓶里的药液能稍缓他身上无穷无尽的痛。

于是他趁颜筠谦癫狂失神之际摸索着翻身滚下床榻,拖着残躯爬了书案旁边。

“如青,你既身上疼着就不要乱动……我求求你,不要乱动……”

颜筠谦想去扶言如青,却不忍那往缘镜还在他体内肆意破坏,一时无从下手。

言如青垂着头颅,忍着胸腔的剧痛,艰难地吐出一口浊气,气若游丝道:“筠谦……你难道一直都是恨着我吗?”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恨你呢?如青……”颜筠谦怔怔地想要把言如青体内的往缘镜全部取出,只是手一送上前就被爱人躲开了。

只是一切言语在此刻都变得苍白无力,他跪在言如青身前如履薄冰地阐明着自己沉重的爱意,一遍一遍地说道:“如青,我是爱你的,我一直爱着你……”

“咳咳……你说你不恨我……又为何,要对我做这种事……”

言如青彻底推开了颜筠谦伸来搀扶他的手,嵌在体内的往缘镜把他的肉身搅得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他最后实在受不住那痛意,背后重重地倒了下去,脊骨敲得那紫檀木案为之一震,上头的瓷瓶应声晃荡几下,咕噜咕噜地倒了下去。

“我明明分清楚了……我分清楚了!我分得清!我是爱着如青的……怎么能把如青伤成这样……”

“不对,不对!”颜筠谦捂着头崩溃地跪坐在地上,爱恨扭转才形成的仙骨随着执念动摇如天塌地陷,连神识都开始松动了。

他分不清。

“我恨着仙君!为什么如青会疼!”颜筠谦周身的仙力都开始消散。

似是溺亡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忽而又粗暴地去抓言如青的胳膊,发了疯似地要去扒他皮下的骨肉,想要彻底弄清楚面前这人究竟是谁。

“你是仙君!因为仙骨还没有被完全抽干净!你又骗了我……还是……你是如青?你是……”

颜筠谦崩溃地惊叫着,说出来的话语全都颠三倒四。他要面前这人承认,以此来自证他没有恨错人、没有爱错人,以此好继续靠执念来维持仙身。

他决不能承认自己分不清。

言如青拖着满身伤痕,艰难地抬起手,温柔地伸手抚上颜筠谦的脸颊,脸上绽开了一个浅淡然的笑,如往常一般清冷秋山竹。

他忍着肝肠寸断、骨肉分离的的痛楚,把颜筠谦拥入怀中,轻声说:“是筠谦还是丹白,是如青还是仙君,分不清也没关系。”

装着灵力的瓷瓶恰巧滚到书案边缘,转圜了几下,毅然决然地落了下去,连同初遇至今的情分爱意,“砰当”一起摔了个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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