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孽障目(18)

纤月黄昏庭院,树影婆娑,斑驳地落在少年完美无瑕的面庞上,毫不怜惜地割出几道白练。

颜筠谦又何尝不是易碎的。

言如青心中亦有一丝触动。

小少爷聒噪得很,但大多时候都在讲别人,提到自己的次数寥寥无几。他又很少主动问,每每都是光听颜筠谦讲,每每都错失真正了解颜筠谦的良机。

言如青不知道面前的少年到底是谁,不知道当初救他是对是错,也不知以后的日子会如何过下去。

他不是什么神仙圣人,家宴结束,事到如今也依旧对颜筠谦心存猜疑。

不过他明白,侯府都希望回来的是“颜筠谦”,是侯府嫡出的小少爷,可他无所谓这些。

因为待他如师如友的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他只想更彻底地了解眼前这个颜筠谦。

言如青薄唇轻启,声音随晚风一同飘入了少年耳中,“筠谦,你还有别的事想和我说吗?”

第十一章 、「知无不言」

言如青从颜筠谦脸上捉到了几分诧异,又慢慢浮在脸上晕染成了一腔欢喜。

他说,师父,这是自入府后您第一次问起我的事。

他又说,师父,我对您知无不言。

颜筠谦侧身请言如青进屋,接着探出脑袋瞧了瞧有无在暗中听墙角的人,仔细查看过后才阖上了门。

言如青细细端详起屋内的布置。他本以为颜筠谦屋内会如他本人的性子一样热烈,却没想到素静非常,几乎与自己那间如出一辙。纱帘床帐大多都是水绿、月白、天青的色调,配上顶好的紫檀木,更添了些出尘的淡雅。

小少爷也同样在案上摆了一个缥色的玉瓶——那里头傲然挺立了一枝枯黄的竹。

“这竹……”言如青回头望向颜筠谦。

他想问的不仅仅是这一枝而已,还有降香口中颜筠谦用药浇出来的大片死竹。

“这还是我上次回来时折了放进去的呢,今日也没来得及换。”颜筠谦当然心中了然他在想什么,坐在床旁的软榻上笑道:“师父,坐下说吧。”

“好。”言如青在少年身旁坐下。

他心中的疑惑有太多,眼下甚至一时半会儿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言如青斟酌了许久,开口问道:“你真是敬灵侯府的小少爷?”

他知道这么问可能会伤了小少爷的心,可自己如今身在侯府,除了颜筠谦以外,没有旁人再可以信任了。

“是。”不过颜筠谦似乎早就料到言如青会问上这么一句,脸上并无显露出半分恼意,“昨日在我服用回魂丹前,爹就已经用各种方法验了我,又叫佩兰复查再三,算是认了我的身份。”

言如青知会地点点头。

颜武那般精明的人,一察觉颜筠谦有什么不对就会当机立断采取措施。倘若面前这个并非是侯府想要的“颜筠谦”,怕是根本熬不过昨日,也熬不过方才家宴上的试探。

“师父是不是听丫鬟说,院中的枯竹都是我浇了药所致?”

“是有听过,不过总觉得蹊跷。”

竹子本就不是娇贵难养的,又在庭院里成片成片地长着,不太可能是被颜筠谦一小碗一小碗的汤药给浇死的。

颜筠谦笑道:“我不愿意喝药,所以才将药倒在竹子底下。不过那片枯竹并非是我浇出来的……

师父可听说过阴命之人?”

子不语怪力乱神。言如青平常是不信这些的,哪怕降香今早把颜筠谦八字纯阴和枯竹的事一同说了,他也并未认真地想过两件事的关联。

他只听说过八字纯阴的人大多都面容阴柔,身子骨弱又容易招惹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见言如青神色愈发凝重,小少爷也不敢卖关子,证实了言如青的猜想,“我是阴命之人,自出生起就体虚多病,灌了多少汤药下去都无济于事。国师又曾说我容易厄运缠身,要千万小心遇上鬼仙投胎。

所以不仅仅是院中的竹,那些桂树和乌鲤,皆是辟邪挡灾用的。”

言如青看小少爷心思有些低沉下去,纵使觉得这些鬼神说法只是无稽之谈,还是出声宽慰,“若真如此,哪怕不管用,心里求个慰藉也好。”

他住在村里时,民俗说法听说得也不少。这些物象确有辟邪挡灾之意,至少对颜筠谦百利而无一害。

“于我而言是好事,于这些生命来说却不是。只要是我长久住着的地方,它们都枯的枯、死的死。只是院里竹子太多,总来不及把枯死的移出去。”颜筠眼中难以道明的愧疚揉碎了直往言如青心里钻,“无论是在别院还是在侯府,都是这样……”

是了,那些竹子枯得厉害,却还有些翠绿幼嫩的夹杂其中;言如青早晨喂鱼那会儿也留意过,池中有乌鲤六条锦鲤三条,乌鲤的个头明显小一些,许是刚养着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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