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那么多,有几个是集天地灵气自然成仙的?有时得了道却悟不透彻,与凡人也没多大区别。
“我不难受。”言如青知道墨砚关心自己,脸上重又绽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想了想又改了口,“现在伤心着,过一阵子也就好了。”
难受是有,只是没有听那人亲口说,所以崩溃不到如何。
黑猫被言如青放回了木板上,它也不嫌热,双脚沾了地就往言如青怀里钻,蹭得青年手腕直发痒。
稚景和善地看着这身为师徒的一人一猫,脸上难得流露出了真切的关心,为言如青扇了扇风,说:“我们到了。”
话应刚落,狐狸车在宅邸门前刹得极猛,车舆一抖,怕是整个车身都横转过来了。
稚景先扶言如青下了车,提着裙摆规矩地敲敲那宅邸的大门。
不一会儿就有管家模样的下人从里面走出来,捋着一把花白山羊须,显然是季玉卿身边的老人,一听说是故友前来拜访,还未通报就先把人迎了进去,好生款待着。
两人一猫刚在大堂落座,小厮先上来看了茶又在内室添了冰,乌苍就挽着季玉卿来了。
真正的季玉卿耶穿了一袭轩墨色的外衫,入眼先见到了抱着黑猫的言如青,有些惊讶地唤了他一声:“言公子?”
目光下移,季玉卿转而又客气地向稚景行了礼,“神使姑娘。”明知道必应娘娘无神性有邪意,他还是规矩地把那邪神当做一国奉神来对待。
季玉卿目光所及都没有看见颜筠谦的身影,心绪顿了顿,迂回着说:“二位怎么会一起来敝舍?请恕在下招待不周,有失远迎了。”
“毕竟也是朋友一场,言公子得了空闲,就想来见见少国师。”稚景笑着眯起了一双狐狸眼,“小女不过是来帮言公子压压场子的,少国师不介意小女不请自来吧?”
季玉卿自然能听出她言外明晃晃的威胁之意,温润道:“在下回乡前就辞了官职,实在是担不起少国师这名号了。姑娘贵为神使,想必无人敢轻视怠慢。”
“那有些话,少国师可不能藏着掖着。”稚景眼中的笑意只增不减,难得不做笑面狐狸,言语之间已经变成了明晃晃的威胁,“朋友往来就讲究心诚,把话摊开来说清楚,对谁都有好处。”
季玉卿点点头,随即应声称是。
言如青不急着切道正题,见季玉卿落座,眉头稍抬,开口就关心起了他的身子,和善道:“少国师的气色确实比以往好了不少。”
季玉卿品了一口茶,只滞了一瞬,随即就想好了回应的措辞:“幸得仙人赐予仙方,这身子确实比以往好多了。”他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含糊其辞。
“这么好心的神仙可不多见。”稚景故作若有所思道,“会是哪一位呢?”
言如青和稚景心中都有了些眉目。
颜筠谦如今面色红润和二十五六的普通青年无异,温文儒雅,与之前日薄西山的瘦消惨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而且落座之前,乌苍是挽着季玉卿的胳膊一起走,并不是作为下人搀扶着病弱的主子。
按理来说季玉卿福薄,命火不旺。他春秋时节都要外裹一件大氅压着风抵寒,一到夏季人就更加发虚了,咳症愈发厉害,受不了寒又不能太热,稍有不慎就会得暑气昏迷过去。
可如今大殿内用着冰,他又喝着浓茶,想来是真的把坏命格和怪毛病都调理顺了。
“言公子,之前的事……全都是在下的错。”
言如青还像发问,季玉卿忽而起身,撩开衣摆就跪在了他身前,快到乌苍根本来不及拦。乌苍身为近仆,也着急忙慌地也跟着季玉卿跪了下去,把头压得极低,跟着认错。
“在下不敢求您宽恕……此命早该绝,是靠着偷取别人性命才苟活至今的。您如何处置,季某都毫无怨言。”
季玉卿策划了全程又让三皇子背了刺杀言如青的黑锅,又利用言如青的友谊和同情心,要以他之命续自己的命。
桩桩件件都是祸,又岂是几句不痛不痒的道歉就好的?
“少国师这一生算计都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我又何苦让你偿命?”
言如青伸手搀起了季玉卿,扭头又见乌苍满眼都是难以置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了笑,说:“我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的。有些事还需少国师为我答疑解惑。”
见季玉卿应了下来,言如青开门见山道:“关于颜筠谦。”
见季玉卿神情变化了一霎,他继续问了下去:“三个月前的正清明,您掳走我的那一夜,颜筠谦是如何把我救出去的?”
“实不相瞒,颜小少爷有恩与我,我亦愧对于他。”季玉卿一时进退两难,不知该顾哪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