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摊开手心,紧蹙着眉只觉得无措,自己的灵力和修为到底去哪里了?
不等言如青想透,人已经被颜筠谦一路抱回了二人睡觉的空房。他手里的往缘镜被拿走搁在了床旁,整个人被不容分说地塞进了被褥里。
后脚进屋的墨砚被颜筠谦提着后颈丢进了反扣的竹篓,临被关住前还在那人光洁的手背上划了鲜血淋漓的几道,皮开肉绽,鲜血直淌。
一人一猫谁也不让着谁,最后竹篓上头被颜筠谦拿了些重物压着,黑猫彻底出不来了,只得无能地低吼。
橙黄的眼瞳映出手背快速愈合的皮肉,墨砚连忙急切地叫了几声,示意言如青来看,却被颜筠谦掀起床榻上的锦被罩住了。
言如青离得远,并没有在意到墨池的异样,轻声道:“别院离老君观距离不远,也不知墨砚……墨池是怎么来的。”
虽说墨砚要助他恢复记忆是必然,但出门前明明没有带上它。这会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老君观,要么是受召冲破牢笼跑着山路来的,要么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
颜筠谦不太在意言如青说错了墨池的姓名,神色平静地在香炉里又倒了一勺宁神香,失魂落魄地喃喃:“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怎么来的?怎么来的!
是谁放师兄出来的?是稚景,是必应娘娘,是侯府那群下人里的谁看管不利,是旁的什么人从中作梗,还是上天诚心不让他好过?
颜筠谦矗在香炉前,看余香袅袅起,浑身冰冷得如坠冰窟,顷刻之间五感尽失。他的眼瞳墨黑仍旧,不似丹火般鲜红,只是他用这双眼睛看到的一切尽数扭曲,能想到的一切也都不正常了。
是谁不让他好过,是天道,是自然,是命数,是仙君?
天上地下,缘分命定,为什么就是都不让他好过!
是仙君不让他好过,是仙君不让他好过,说仙君不让他好过……
是仙君不让他和如青在一起,是仙君把他的如青夺取了!
烛火微明,把少年高挑颀长的背影拖拽得如凄鬼般纤长,投在风化破损的墙壁上,把他的身段也割裂成了细碎的百余块。
言如青不明所以,在颜筠谦掀被上榻时才堪堪看清了他的脸。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庞,水珠彻底打湿了少年的睫羽,已经干涸的泪痕斑驳交错着淌在他眼下,连眼皮都是红肿的,想来方才在老君殿门外受着凉风,真的无助地哭了许久。
颜筠谦头一回在言如青面前平静得不像话,没有闹着要与他睡在一处,也没有多问什么,沙哑地开口:“睡吧。”
言如青与颜筠谦在一起时习惯了不设防备。他实在太累,鼻尖萦绕着宁神香的气息,见颜筠谦坐在自己身旁,拍拍他的手臂才关照一句“你也快睡”,便气息匀长地睡过去了。
颜筠谦仍旧安静地坐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死死地盯着言如青,几乎要把眼前的人啃咬撕碎。
只听咔擦几声,颜筠谦的身体从中裂开几道,不断崩溃又被莫名的力量维系着得以复原,通红的眼眸中又滴滴嗒嗒淌出了血,被他胡乱抹擦着,又在一方天地中灰飞烟灭。
少年无声地大哭,最后掩着面,露出惨白的犬齿,扯开一个残忍又憎恶的笑,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我分得清,我分得清,我分得清……”
他明白的,他看得见,他分得清!
从老君殿出来以后,身边这人就是仙君,他的如青已经不复存在。
阴阳轮转,爱憎颠倒。
即使目之所及已然尽数扭曲,颜筠谦也死死维系着他的认识——
仙君不是如青,如青不是仙君。
他没有疯,该爱哪个,该恨哪个,他分得清。
他分得清!
哐当一声,黑猫冲撞竹篓的声响再次吸引了颜筠谦的注意,只是并未让他从扭曲的认知中苏醒过来,看着那双橙黄的猫瞳,更激发了他藏匿在心中多时的恨意。
或许兄弟反目,也不过如此。
颜筠谦笑着拭去脸上的清泪,身上已经复原,连红肿的眼皮都恢复如初了,语气揶揄,“哈哈哈哈……仙君什么时候能知道我是谁啊?我很期待。”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告诉仙君?”
他盯着同样仇视自己的墨砚,语气陡然一转,真如孽障般怵人,指尖缓缓点上言如青的眉心,残忍地笑了起来。
第八十四章 、爱人二心
言如青不知睡了几个时辰,晨光晃眼,抬头就看到颜筠谦紧紧盯着自己。
少年谦背后半倚着墙,仍旧静静地坐着,敛着眉眼看向言如青。
言如青稍稍撑起身去握他的手,怕他坐了一夜要得风寒,关切地询问:“筠谦,你一夜未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