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如青并未拒绝:“随你吧。”他也拿稚景没什么办法。
稚景走到他身旁,用扇骨摁住了言如青包装药材的手,难得见他不苟言笑,极其认真道:“恕我再多嘴一句,您不妨……再试探一次颜小少爷?”
言如青并不急着应下或是反驳,问:“上一次试探失败,你说是因为命数不可改。那这一次试探是为何?”
稚景反问道:“我且问,颜小公子为何一直不希望您来听珠阁,不希望您与我接触?”
“那自然是因为……”
因为颜筠谦是天生阴命,对妖魔鬼怪的气息尤为敏锐,误以为稚景和必应娘娘与寻常妖魔没有区别,不知道言如青对夙幺的前世之托,故而希望言如青远离这些。
稚景双目清明,轻喝一声,“如若我说反了呢?”
言如青脑内似有弦断,算不上茅塞顿开,但刹那间的思绪跳脱,足矣让他做出未曾有过的设想。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不无可能——如若颜小少爷正是不希望您恢复记忆,才让您远离听珠阁的呢?”
“可寻常人根本不会知晓所谓的前世之事……”
这简直荒唐到不像样。他寻得出许多原因来驳斥稚景,可思绪万千杂乱无章,哪怕只是揣测,也犹如石子落湖般在言如青心中泛起涟漪,久久不静。
可稚景就是主张说颜筠谦并非凡人,这念头无论如何都从未被彻底打消过。
口说无凭,都不如一试。
言如青沉默了半晌,药铺里一时静得出奇。他彻底揉皱了手中的桑皮纸,问:“从何试起?”
稚景匿去身形离开了,只剩一句余音绕梁:“你且和他说要去老君观,看看他反应如何?”
于是言如青在想见颜筠谦的同时,不得不心怀疑虑。
……
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沙暖鸳鸯,多少楼台烟雨。
哪怕这月份的“回魂丹”已经交给圣上了,颜筠谦也没能如愿和言如青一起回药铺。侯夫人舍不得颜筠谦跑去药铺里住,软磨硬泡着让他别急着往外头跑,在侯府再住些时候。言如青不想夹在中间做人,不得已,也跟着留了下来。
原是还想晚上两人睡在一处的,怀竹院一堵墙从中间一分为二,从前觉得方便,现觉得还是打通了才好。侯府人多眼杂,言如青一句“关系不可声张”,彻底断绝了颜筠谦半夜想去爬床的念头,气得他叫苦不迭。
下午两人坐得近些一起看书下棋已是言如青对颜筠谦最大的宽容了,比不得墨池能被言如青捧在怀里窝成猫球,颜筠谦现在连伸手环着言如青都要被弹开,新婚燕尔的,关系一下子从如胶似漆变成了相敬如宾。
只怪他之前伏在言如青背后硬要用一个杯盏喝水,箍着言如青险些被来添茶倒水的降香撞破,弄得言如青彻底恼上心头了。
如今做得过火了还能被言如青赏一记冷脸,相比之下这只仗势欺人的黑猫当真叫他恨到牙痒。
言如青抱着墨池左看右看,点了点玄猫发白的胡须,心里不免觉得唏嘘。想着原来墨池也是随他一起的,今生遇续前生缘,缘分当真不是一般的深。
颜筠谦忍着喷薄欲出的嫉妒问:“师父为何一直都想养宠物呢?”而且还是猫,黑猫,一定是怀里这只黑猫。
甚至连如青听说他要定亲,匆匆忙忙从他身边逃走的那一日都带上了它。一想到这里,颜筠谦面上就笑得更和善了,压住了眼底隐隐显现的阴翳。
倘若他早点发现异样,把墨池送走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为何。”言如青也不太明白,不知道是否是什么前世缘分作祟,回过神来时就想养猫。但硬要说起来,还是与人的关系比较大。他握着墨池的前爪揉了揉,目光看向颜筠谦,又露出了清浅的笑意,“或许因为墨池和你很像。”
颜筠谦忍住没起身抱住言如青,嘴上仍小声抗议:“不像吧。”
“是吗?”言如青缓缓道,“可我每次见到墨池都会想到你。”
如若没有遇到颜筠谦,他又怎会动了想养猫的念头呢?况且墨池的名字也是颜筠谦起的,每每唤起都会联想到。他从侯府逃离的那一夜带走了墨池,也只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而已。
于他而言,颜筠谦是他不想失去的、极其重要的人,故而他真心地给出了无人能与之相比的,就此一份的偏爱。
“既然如此,我在如青身边时为何还看着墨池呢。”颜筠谦起身跑到言如青身边去,墨池被吓得一个激灵就跳上了桌案,落了没几个子的棋盘霎时被毁了个干净,黑白交错,连盘带子一起乒乒乓乓落了一地。
正值午时,侍女小厮也泛了春乏,全都不知到哪里躲懒去了,无人听到屋内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