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家长大半夜地电话她,怒斥:“为什么没有教好孩子,害我被孩子他爸骂。”
李兰无话可说,最多怒怼回去,但是这又能改变什么?
更让她折磨的是,临近高考了,大多数学生成绩不止没有进步,还非常波动,原来可以考第一的,有时候只能考到中间名次。有时候,她看他们听数学题,她自己都懂了,然而学生仍是迷茫的眼神。
她的同事说:“有时候学不进去就是学不进去,没有开那个窍,我们老师再灌输也是没用的。你是非要做帮他们,才会这么想不开。”
她又一次感到压力,并且希望教育能够改革,别太重的应试压力了。
再一两年,她忽然发现教改已经开始推行了。
同事说:“说是填鸭式教育不行,要全面素质教育,以后考试的出题方向也会改变很大。”
她隐隐皱眉,因为她也发现了,出题的范围越来越大,而且不可预测,需要学生具备很多知识才能解答。
“但是素质教育,应该可以减轻应试压力吧?”
对此,同事睨了她一眼,微妙地笑了笑。
后来证明,那确实没有减轻压力,甚至带来了更割裂的东西。
一次高考结束的学生采访突然打破了她的幻想。
一个穿着即见富裕的学生说:“我能考的好主要是家庭支持吧,我的家庭条件好,父亲是企业家,母亲是作曲家,他们都很支持我学习,加上我生活在一线城市,教育资源得天独厚,像农村的孩子就没有这种条件了,这可能也是一种趋势吧。”他说到后面仿佛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这段还是播出了。
李兰恍然感到不舒,甚至是恶心。
有两个字在她的大脑里面膨胀,它们正是是血淋淋的“不公”。
她受不了了,思考了很久,终于辞职。
同事对她投以理解或不理解的眼神。
有人问:“你要去做什么。”
李兰:“不知道,我去冷静一下吧。”
她回家平静了半年,还是选择回到了学校。
这一次她成功应聘上了市内最好的高中,里面据说很多家境优越的学生,同事也是各名校聘请来的。
普通学校过来的她,好像是所有老师里面最普通的老师。她没有过多在意这些东西,尽管她知道有些人的眼神里透着明显的鄙视。
这间学校的情况好多了,学生都比较厉害,即使有问题,他们的家长基本上也会妥妥解决,为什么呢,因为家长太富裕了,请的起家庭心理医生,即使孩子不读书,他们也能养一辈子,又何必执着于高考呢。
李兰的工作对比之前减轻了很多。
她去过三个学校,这间无疑是最轻松的,可是她的表情却更凝重了。
她忍不住对比起支教的学校,还有之前的学校,这里的学生越是轻松愉快,她就越是难受。
他们也要高考,有些人自然也有压力,但是那不一样,他们有的是路可以走,而其他人能有几条路走。
李兰在这里教学得很好,很多学生都喜欢她,愿意跟她说心理话,比如吐槽她的穿着打扮。
“老师,这套衣服太俗气了,换一件吧,我给老师买一件?”
李兰总是要顿一顿,才能回答他们。
因为她竟然看不出,他们说这些话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
这间学校不只是学校,还是名利场,里面的学生大多有背景,甚至听说还有财阀的孩子在读书。
她这个普通的老师,像是进错了地方,竟以一个底层的身份,给贵人们教书。
她心里逐渐不平衡,明明冷静了这么久,终于让自己不再在意那些事,然而她还是忍不住。
作为老师,她不会表现出来,表面上她还是热情教书的,还评上了教学质量榜,不仅学生们喜欢她,家长都夸她好,有个家长还直说,如果儿子考上赫大,就给她送一辆车。
该区没有禁止送礼的制度,家长经常给老师送礼,她的同事们之所以看着富,钱可能不是从工资来的,而是从家长钱袋子里来的。她知道,有老师还会根据这点区别对待学生。
这里或许还算好,之前的学校里,有个变态的老师通过这种变相压迫,要把家长变成他的取款机。
而李兰没有接受送礼。
她心里的良知咯得她肉痛。
那些家长见她这样更放心了,都夸她道德高尚,孩子交给她太好了。
李兰抿了抿嘴,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想到了很多。
只要忍一忍,人生很快就过去了。
你为什么要不开心呢。
不公又没有落在你的头上。
你现在已经有工作了,算得上体面了,为什么要关心那么多,让自己那么不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