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倒也并无悔意。
“嘶……”胸口像是被硬生生裂开一般疼痛。
眼帘中,并非是惯常的毡帐顶,而是中原房屋的房顶木梁。身旁只立着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妇人。
“姑娘别怕。”那妇人见她醒来,柔声慰道。一面用剪子剪去她伤口处黏连的衣料,将她整一侧的雪肩露在外头,覆上几片草药止血。
辰霜偏过头,望见一道宽肩窄腰的身影掀开门帘,隐隐离去。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意识游离在外,又再度痛得昏了过去。
***
叱炎立在医馆门外的,满身的血迹已干涸,肃杀之气分毫未减。他沉默良久,终于向一旁的葛萨发问道:
“你可有听清楚她刚才说什么了吗?”
葛萨一愣,回忆起一个时辰前的情景。
他的主子被几个兵围攻,其中一个趁机拿短刀偷袭,却被那个女子欺身挡了去。
女子悄然飘落,昏过去前喃喃着什么。
那句话太过轻微,葛萨着实没听清,只得按着最后几个字的口型胡诌了一句:
“殿下,不要死?”
这话说得着实有点奇怪,中刀危在旦夕的是她,怎么叫殿下不要死?
许是听岔了吧。
百思不得其解间,葛萨不由望了一眼身旁屹立不动的叱炎。
可他自跟了主子以来,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好似被天神抽走了魂魄。
当时情急,与大可汗的骑兵混战之际,他的主子竟当众下令,要与之速战速决后突围出来。如此一来,这等同于将玄军的半条后路切断了。
接着,主子便抱着重伤的女子,策马狂奔至最近的甘州城,寻了一间中原医馆为她治伤。
他亲眼所见,那刀刺在她上胸位置,所幸不是什么要害之处,应是无性命之忧的。可他却见主子独立庭中眉头紧皱,若有所思,魂不守舍。
他挠了挠头,上前対静默不语的主子试探问道:
“大可汗的兵活捉一千人,其余都是死尸。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叱炎回过神来,道:
“找个信使,将活捉的人和尸身皆送回王庭去,再替我将此信带给大可汗。”
“殿下,你不回去吗?”葛萨垂下头,有些心焦。
若不是他执意想要留下帛罗,或许便不会与啜特勒的人起冲突,进而落得现在这副境地。
叱炎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指着那支射杀啜特勒的黑羽箭,道:
“这支箭,蓄谋已久。怎会让我们轻易回去?”
葛萨迟疑道:
“殿下,登记在册的普通玄军弩-兵皆可领黑羽箭。这么多人,大海捞针,怎么查?”
叱炎收手于背,面上寒意凛人,冷笑道:
“一计不成,必有下计。等着便是。”
“大可汗正在气头上。僵局未破,眼下,并不是回王庭的最好时机。况且……”叱炎微微侧身,向医馆内一望。
他放心不下她。
此刻回去王庭,又会是一场血雨腥风。将要面対的,他叱炎本就无所畏惧,可她重伤未愈,他怎能就此离去。
这颗心,第一次生出了如此强烈的不舍之意。
“看好你的人,若让她跑了,此番便前功尽弃了。”叱炎淡淡道。
那郡主要是丢了,她醒来后怕是会不顾伤不要命地去寻回来。
葛萨知他指的是帛罗郡主,冷面一红,颔首会意,领命退下。
“大人,大人!”馆内的医女挑了门帘出来,怀揣着手焦急地対叱炎道,“贵人昏过去了,喂不进去药。这可如何是好?”
叱炎蹙眉,劲臂一掀门帘,大步朝内室走去。
昏暗的木榻前,她的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往日灿若星子的双眸紧紧闭阖着,蜷长的眼睫扫下一片深黑的阴影。
三寸雪肩如削,一览无遗。露出的锁骨下方,那柄短刀尽处还在渗着少许的血珠。
“何时可以拔刀?”叱炎问道。
现下不能拔出那凶器,只因它埋入其中,止住了部分的血流。可若是一直不拔,这伤怕是经久难愈。
“大人,我煎了止血的草药,待饮完起了药效便可拔出那刀。可……”医女看着闭眼昏迷的昳丽女子,心中怜惜。她方才试着强灌了几口,可药液就是入不了口,尽数被吐了出来。
叱炎从她手中接过药碗,眸光一凛。医女见状,知趣地躬身退去门帘外。
夜风透窗而入,搅得屋内本就阴晦的烛火晃动不定。
叱炎将她扶坐起来,拿着药碗的右臂环着她,让她的头倚靠在他的肩上。
将药碗递到她泛白的唇边,用碗的边缘掰开一道小缝,露出几颗皓齿。另一只手轻轻揉在她的下颚,将那小嘴捏得再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