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煦这几天虽是过得轻松惬意,却也没忘自己到底不在现实中,他本以为自己会像上次那般,在某个瞬间被猝不及防推出大阵,可这么一连五六天过去,都是风平浪静,他依然处于阵中,他也不在意,毕竟他也想与亭书多相处一些时日。
但如此清醒也是最难熬的,因为每每和亭书相处时,他脑中都有个清晰的念头:眼前的这位谦谦君子,在两千多年前已然灵陨。
纵使自己的记忆尚未拿回,他依旧会因为知晓这个结果而觉遗憾。
这个阵的记忆应是他们还不多么相熟时,亭书只是受云逸所托收留他,但亭书却没有半点敷衍之意,相反还对他照顾有加,由此也能看出亭书的为人。
住了十来日后,南煦在山上看到的最多的就是药草和医书,亭书担忧他觉得无聊,偶尔忙完手上的事物后,就陪他在周围闲逛,跟他讲述各种药材的生活习性及功效,可大多情况是他说着说着,逐渐放低声音,最后安安静静陪南煦走上一段路。
南煦知晓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亭书所爱,亭书最懂的也就是这些药草,因而只能说这些给自己听,他想把那些刻在他记忆中的东西说得更有乐趣一些,好叫自己这个门外汉也听个热闹,奈何他鲜少与人沟通,本身又不是多风趣的妖,根本说不出自己想要的效果,然后只得闭嘴,省得他的话让南煦更觉药草无趣。
这里的草药大多都是亭书托族人种植的,品种非常多,栀星那个小药圃在这个面前根本抵不上百分之一,若是能把亭书的话都用纸笔记下带回交给栀星,他定是如获至宝,可自己终究只是个不通医术的俗人,入阵后的记忆力更是差的可以,有时转个身都能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听到亭书的介绍,他只能左耳进右耳出,最多是观赏植株的好看与否。
对这一点,南煦很是愧疚,他想要强打起精神记下亭书的话,然而实践起来难之又难。
南煦记得自己入阵前脑子还挺好使,入阵后的那几日学做糕点也未遇到阻碍,可怎么在面对亭书时,脑子就像是卡机了一般,莫不是自己天生就不是学做药师的命?
一月过去后,南煦依然不知这次出阵的关键在哪,可想想以后怕是再没机会再与亭书如此相处,他又不那么着急了,可他也担忧自己在阵中待久了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例如被这阵中岁月磨去了入阵之前的记忆,因为他已经会偶尔恍惚于某个记忆片段是不是他昨夜的梦。
他试图把自己如今记得的事物写在纸上,然而第二天清早起来时却见那纸上没有留下半点墨迹,南煦顿觉后背发凉,总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阵中的记忆终究只是记忆,是他在三千多年前布下的一个小结界,能存储的内容有限,若他长久待于此处,大阵为了不让他发觉到异样,便将他所有的记忆混淆,继而慢慢蚕食掉,忘了自己来于何处,为何而来,最终永永远远耗在这一方小世界中,不断重复着那一段回忆。
南煦不知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他确定自己不该再留在此处了,大阵在庭川还等待着他,或许早就感到焦急。
他每日四处探寻,试图找到破阵的关联,大到山石大道,小到一草一木,然而几日下来也无收获。
这日,南煦看亭书从山下带回来一篮子小龙虾,亭书心想南煦害怕虫蝎,自然也会怕这种长着钳子的东西,提回来的时候还刻意避着南煦走,却不料南煦眼睛冒着光得凑过来,说话时都要控制不住自己将要流淌出来的口水。
“哪来的这么肥的小龙虾?麻辣或蒜蓉定都好吃。”南煦说。
说完后,南煦自己也愣了一下。
亭书则是疑惑看向南煦:“刚下山遇到从前医治过的一位妖友,他非要送与我的,说这个时节的虾肉很是鲜嫩,用水煮熟后蘸上辛辣的粉吃味道甚美,你说的麻辣蒜蓉,这又是什么吃法?”
南煦刚刚看见小龙虾便脱口而出,想侃侃而谈做法时,却是发现自己脑中有什么将想要说的话都给蒙住,一时之间竟是无言。
“先把虾洗净吧,容我想想,能被我记着的吃法,定是好吃的。”南煦知晓自己又忘了些事物,肯定道。
亭书不觉有异,婶娘在一边也笑着附和,说南煦这张嘴品鉴食物是有些本事的。
几妖合作把小龙虾洗净后,南煦站在锅灶边,由着本能去做,取几头蒜切碎,放进油锅中炒制,待蒜香味飘出,再把小龙虾下锅,放入八角桂皮冰糖等调料…
南煦的动作从一开始的踟蹰不定,到后来找到感觉流畅许多,他记不得具体做法,仅凭借着感觉放佐料,算得上是某种肌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