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的时候张福喜顺着徽宗的视线看了窗外一眼,却见那内殿的窗外种着的并非是什么名贵花树,而是种了一排柳树。
朱红色的宫墙,嫩绿色的柳树。
分明是如同现在这般暮春时节的季节,绚烂的阳光照在琉璃瓦上折射出一种迷离的色彩。
宫苑中柳树舒展着柔嫩的枝桠,褐色的枝干、春风裁剪过如同新月一般形状的细叶,青翠欲滴的颜色充斥着生机,与那背后暗沉的、朱红色肃穆暗沉的宫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仿佛是光明与黑暗、新生与腐朽,那样鲜明的对比,却又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是多少年前在这样森严肃穆的宫城中,那个穿着嫩绿色纱裙的少女无意间闯入了他的世界。
西南大将军的林家的女儿,生于钟灵毓秀的南方,长于自在潇洒的江湖,与在这森严肃穆的宫阙中的人截然不同。
纤细的身姿,如雪凝霜的皓腕,让他想到了他最喜欢的柳树。
那一眼的惊鸿一瞥让他失了心魂,愣愣的站在那眼睁睁的看着皇兄为她将那柳条攀折给她。
多少年过去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天,朱红色的宫墙,青翠依依的杨柳,一切成诗如画,那个眉眼英俊的青年与容颜倾城的少女,眼神交汇之时仿佛是一段缠绵了数千年的风月。
多少年后,当他成为了这座宫城的主人,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他,可唯独是得不到的东西仿佛纠缠着他,成了心魔,被诅咒的心魔。
那些的杨柳春色,成了永无止境的杀戮与血腥。满堂素缟中,他看见了那个让他入了魔障的女子倒在了血泊中,鲜血溅上那金丝楠木的棺椁上,她的手中死死握着那把匕首,插在那个孩子的胸膛上,竟是那样的恨……
他都没想到源于他的心魔,是他的罪孽贪欲,竟然是用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三个人的鲜血来洗刷。
回到霁月居的时候苏家的宴席也散了,夕阳照在庭院中,像是那一幅古画上红莲业火,又像是沾染在那画上鲜血的颜色……
十余年的光阴,被皇家埋藏的过往,却因为那一幅古画的出现将那尘封的往事揭开。
“主子,叶先生都和您说了什么,怎么脸色那般难看?”霁月居中碧烟给苏玉徽倒了杯热茶,见自家主子回来之后一直拿着那一幅画沉默不言,她有些担心的问道。
苏玉徽微微叹了口气道:“没什么,他只不过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而已。”
一杯热茶灌了下去,她才觉得整个僵硬的四肢暖和起来,理智也才渐渐的回笼。
这明明是暮春四月暖和的季节,可是在知道这一幅画的过往之后,她却如坠冰窖,那一种寒意从心底蔓延到四肢,愤怒、不平充斥在她心间,让她恨不得立即离开这个地方,奔赴到千里之外他的身边去!
“赵肃他们如今到了哪里?”正在碧烟觉得苏玉徽的话有些奇怪的时候,又听苏玉徽问道。
“回主子的话,算算行程的话夔王的仪仗队,应该快到江南了吧。”碧烟回道。
苏玉徽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手指摩擦着那一幅古画,眼神幽暗道:“依照他的性子是不会同仪仗队一起的,若他此行先到江南的话,此时……应该到了临安府吧。”
碧烟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家主子,这几日都没听她提及过夔王,还以为自家主子并不在意夔王离开汴梁之事呢,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啊。
“夔王殿下不是说了么,若快的话最迟中秋节便可回了,主子不必挂怀。”碧烟笑着道。
“不必等到中秋。”苏玉徽起身将画卷收到了多宝格中,对碧烟微微一笑道:“等将苏家的事解决了,我们去江南找他。”
第532章 生路
今日苏玉徽的生辰宴上那一出《荼蘼错》的戏暗喻着昔年苏家后宅间的恩怨,一曲终了,宴席上依旧是觥筹交错宾客喧嚣,唯独锦绣阁中冷冷清清,沈怜的神情苍白到骇人。
许久之后,她才问苏明珠道:“你来这里可有别人看见?”
“怕旁人起疑心我是悄悄的过来的,娘怎么了?”苏明珠不解的看着沈怜。
闻言沈怜松了口气,抓着苏明珠的手道:“好孩子快回宴席上,今日你当做没来锦绣阁,宴席上听到的、看到的你都忘记了。”
苏明珠越发的不解看着沈怜:“娘你怎么了这是……”
她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心中隐隐也有所感觉到沈怜这般一场定然与那今日那一出戏有关的。
此时沈怜将昔年如何在谢婉所用的香粉中动手脚导致其难产生下一个痴儿以及与宣和郡主联手逼死沈怜之事一一告诉了苏明珠。
十六年过去了,当年就连苏显都没对谢婉的死起过疑心,没想到有朝一日被那个当年她陷害的傻子给揭露了出来。冥冥之中,难道真有天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