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窦文华的气突然就消了许多。
注意到银巧脑袋上的绷带,他想起这是窦文志给银巧打的,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银巧,给爹说,头还疼不疼啊?”
银巧有些欣喜地看向窦文华,先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
“是不是老叔不小心推你撞到的?”
银巧小声说:“老叔坏……他、他还打金巧,娘才生气的。”
“嗯,爹知道,这件事是老叔的错,不过老叔已经被惩罚,进派出所了,等到他出来,我让老叔给你们道歉好不好?”
银巧年纪不大,能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大人的有些话她理解不了。
但那毕竟是爹和她说话,小孩子只能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窦文华高兴地笑了笑,“银巧真懂事,那你帮爹劝劝你娘原谅老叔行吗?”
“啪——”的一下,季兰君把手里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她看向窦文华,有些忍无可忍,“窦文华,你听听,这是你该对银巧说的话吗?你闺女被打成这样,你不去帮她出头,不去找窦文志,居然还在这里给他开脱?”
金巧银巧第一次看娘气成这个样子,顿时大气都不敢出,坐在位置上话也不说。
窦文华被气乐了,“开脱?难道要把金巧银巧教成像你一样,对一家人都能把他送进派出所的坏习惯吗?”
季兰君一摆手,“行,你不用多说了,我话就放这儿了,原谅窦文志是不可能的。还有,你说了要离婚,那就别只是嘴上说说,到底什么时候去公社,记得给个准信儿!”
其实过去了一晚,窦文华也冷静了很多。
说离婚也只是置气,吓唬吓唬季兰君,哪想到对方竟然还当了真。
他还就不信了,季兰君是真的打算和他离婚。
“你这么想离,我断不会一直缠着你,那就这样,明个儿我就叫二爷三爷他们来家里开个会,咱们就好好把离婚的事给掰扯清楚了!”
在五里屯,窦是个大姓,但凡是屯里姓窦的,就算这一代没有沾亲带故,但往上数几代,也许都是攀着亲的。也许是老一辈留下来的传统宗族思想,一家人里有什么大事,都会叫上年纪大的亲族们过来商量。
窦文华嘴里说的二爷三爷都是窦家的老人,一般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不会轻易去请他们来主持公道。
他以为把二爷三爷拉出来,季兰君就会退缩,可对方却一口应下:“行啊,明天就明天。”又对两个闺女说,“金巧银巧,走!娘带你们出门。”
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两个小丫头不舍地看了窦文华一眼,还是跟着亲娘走了。
季兰君前脚离开,窦大全后脚推开木门走过来,往门外望了望,又收回视线,“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要和你媳妇离婚?”
“爹,您放心,这婚她可舍不得离!”
“既然知道她舍不得,作甚要把你二爷三爷都叫来?”窦大全皱眉。
“不把事情弄得严重些,她不知道好歹!她这段时间不是不但不管家里,还把文香工作要回来了吗?那就趁这次新账旧账一起算,只有当着大伙的面让她知道自己错了,以后才闹腾不起来。”
窦文华这话其实说得也没错,可窦大全心里居然有点没底,“那万一,她正离婚了你咋办?”
窦文华笑了笑,“爹,你放心好了,她肯定不会离。我现在在厂里被重点培养,过不了多久就能升组长了,她离了我,一个二婚女人,上哪里找更好的去?”
这倒也不是窦文华自夸,他毕竟是个大学生,屯里都说他前途无量,窦大全身边有不少来给他攀关系的。
那些攀关系的哪是因为他大队长的身份,那都是觉得文华以后有出息,攀点关系看日后能不能喝口汤。
文华这么优秀,配那城里的姑娘都绰绰有余,季兰君怎么舍得离呢?
退一万步说,这年头,正经女人谁会离婚?要是被夫家抛弃了,那是要被别人一口一个唾沫淹死的,更何况是季兰君这种没娘家的姑娘,没了窦文华,她以后该怎么活啊!
窦大全心里盘算着。
之前的账是时候要和儿媳妇算一算了。
***
季兰君带着孩子出门的这一趟,是去了方红英家。
在此前,她一直在为和窦文华离婚的事做准备,第一步把工作要回来,以后不管怎么样,她和金巧银巧是饿不死的,现在就是住的问题,窦文华突然回家,打断了她的步调,那她也需要调整调整,该怎么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