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戌时,夕阳渐落。
商时序回到裴府,她洗浴更衣过后,在裴惊辞进浴房这段时间,去打开了衣帽间,瞧了瞧他衣裳的款式。
一片黑,辩不出明显的喜好。
她记得裴惊辞喜欢穿用罗布织的白山茶图案衣裳,但不确定,于是喊来了管家,问了裴惊辞平常的衣服都是哪个布庄的料子。
管家自小看裴惊辞长大,但裴惊辞性格随便,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穿什么,唯一的明显便是清一色黑衣,虽然不挑剔,可吃穿用度上不会差。
管家乐呵呵道:“少爷爱用锻锦,这料子耐磨耐损,却又舒适柔软,少夫人吩咐一声,我便明早给您送来。”
“不用了,你先去休息吧。”
商时序见他也不清楚,打算第二天自己去布庄挑一挑。
小时候还看到他穿过五颜六色的衣裳。
后来自己经常给柳南絮买衣裳,每次都见他阴魂不散地转悠在她身侧。
布庄客流如织,他硬是做到时刻都能让她抬眼便瞧见。
商时序回想起来,觉得他那时的表情更像眼巴巴瞅着等她送。
管家离开后,她又回到衣橱旁拨弄那堆黑衣服,不多时,身后响起开门声,她头不回,道:“你怎么只有黑衣服啊?天天只穿黑衣不腻吗?”
“你不也天天穿白衣?”裴惊辞坐到床边,边整理被褥,边小声附上一句:黑白相配,这不挺好的……
商时序只听到他前面那句,她轻轻合上衣橱门,“不一样,我的白衣,有雪白,素亮白,霜沙白,金玉白,蓝月白,你的黑色,统一墨黑。”
裴惊辞像是不服:“谁说的,我不止有黑衣。”
她有些意外,然后看着他神气十足地打开衣橱下层柜子,扒拉出一件五颜六色的衣裳,小一圈不说,旧得落一层灰。
她认出是二月参加庙会时穿的戏服,于是眉头一皱,嫌脏,“别过来!”
“看吧,没骗你。”裴惊辞听话地停下来,手里的衣服朝她递,抖了抖,“红橙黄绿青蓝紫……”
结果那堆衣服上飞出一只手指大的飞蛾,直往她的头顶上扑。
商时序一时被吓了脸白,狼狈躲开飞蛾。见裴惊辞还拿着那团衣服,她的声音几乎崩溃,“没看到有飞虫?扔了啊!”
裴惊辞假装没看到蛾虫,故意逗道:“哪呢?没看到啊。”
“扔了,你那衣服!”
“往哪扔啊?”裴惊辞朝她靠近,一边偷偷观察商时序的脸色。
知道她脾性倔强,怕了不说,不怕也不说,绷着脸色,眼神怨怨盯着他剐。
裴惊辞没忍住,背过身笑了几声。
清朗悦耳,声音不大,但寂静的屋子内,除了他的轻笑没别的声音了。
等他出去洗手回来,房门已经打不开了。
他咚咚敲门的手指略显慌乱,“娘子?夫人?商时序!开门?”
里屋唰的一下灭掉了烛火的光。
裴惊辞又敲,“可能屋里的飞蛾没跑呢?你怕不怕?你开门,我好好打扫一番?”
无人回答。
夜风阵阵,呼啸落叶而过。
第二日,吃朝食时商时序也没理他,两人无声对坐吃着喝粥。
“你那店铺要搬东西吧?”
裴惊辞突兀地提一句,回应他的只有调羹轻碰碗底的轻响。
饭后,他远望商时序早早出去的背影,知道她短时间内不会再住自己那间房了。
晚些时候,他从下人那里知道消息,商时序去了城东明莲街陈氏布庄。
凡是在玄都城定制过衣服的都知道,陈氏布庄专门做男人的衣服,一些富商巨贾、朝廷官员酷爱这家布庄缝制的款式。
家丁来报,商时序买完衣服后回了趟商府,裴惊辞想应该是她买给她爹爹的。
他特意没去军营操练,在镜子前等着好久却没收到衣服。
家丁很会察言观色,瞧出他的失落,宽慰他道:“少爷,您别着急,我打听了,少夫人一共定制了十一件衣服,不定少夫人先给商大人商夫人送去,回来就给你带了。”
裴惊辞:“一件衣服而已,又不是逢年过节的,我难道不会自己买?”
心下又懊恼,本该有他的份吧?怪昨晚他闲得慌。
裴惊辞琢磨:“怎么气还不消呢……”
家丁:“气什么?”
“没什么,下去吧。”裴惊辞说,“这几日我不在府里住,我爹娘问,就说我出去了。”
家丁应了一声,领会道:“您又去商府住啊,少夫人和你这几日不回来住了吗?少爷放心,你们回来住时,屋子里外会是洗过一遍,干干净净的。”
……
烈阳高照,军营练兵场里训练声整齐震撼,姿容矫健,身影迅敏,无人敢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