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而走,背影笔直不屈。
最意外的是裴惊辞,他本以为她会指责自己,却没想到她会向着他。
柳南絮走后,他才慢腾腾地回头。
商时序见目的达到,坦然与他迎视:“裴惊辞,你听见了吧,我接受婚后两人不相爱,在你父母与我父母面前演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但我不能接受未来贫穷的日子。”
所以,她苦心经营店铺,并非临时起意地玩一玩,而是不相信他将来能有所作为,不能当作依靠,绞尽脑汁想各种月饼口味和新奇的玩意,就为了能养活她自己与家人。
商时序在他与柳南絮之间选择了他,却又不完全相信于他。裴惊辞感觉又甜又苦。
但他又苦中作乐。
起码,她在众多世家子弟中选择他。
商时序:“你要是嫌我虚荣名利心重,还有三日,你尚可退婚。”
裴惊辞:“……出尔反尔非大丈夫,我人品下限够低了,还说话不算数,我还是人吗?商时序,你就见不得我好。”
商时序:……
裴惊辞不解她:“你那么怕没钱干什么啊?你嫁给我,你爹辞官了都不愁,我家养你一家老小十世有余,没必要。”
居安不思危的安逸,他体现得淋漓尽致。
[为何浴血杀厮杀战场?当然是练练力气,回来跟柳兄抢你用的呗。]
商时序脑海猝然响起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前世她嫁了柳南絮,裴惊辞才随父出征,建功立业。
可这世,她选择嫁给了他,裴家如日中天,大玄朝海晏河清,他的二世祖日子无忧无虑,怪她杞人忧天情理之内。
商时序长话短说:“有必要,你家的钱终究不是我一个人的。”
裴惊辞:“铁人都没你铁,回过头,轻舟已过万重山,图什么。。。”
商时序轻道:“图以后,能有自立门户的本事。”
裴惊辞一惊:“你有和离的打算?!”
喊完他喉咙发干,又没什么表示,商时序估摸时候不早,款款提起衣裙下楼。
裴惊辞静静坐在原位,低低声说了反句:“……你真让我讨厌。”
下楼时,他看见她低头整理用力分装月饼的红纸,专注认真,她那么注意仪态的人,竟也没将肩上两缕散下来的发丝拨到身后。
穿堂风徐徐吹过,她的发尾轻微飘动,裴惊辞盯着她,心尖也似乎让发尾拂了几下,痒得麻乎,揉也不得缓。很难受,如何都看不到商时序有喜欢他一丢丢的苗头。
商时序察觉到他的视线:“怎么了?”
裴惊辞斜靠在楼梯扶栏,他不喜欢绕弯子,直接问出口:“就是好奇,我要是和你一样,才不会被你嫌弃吧?”
“和我一样干嘛?做好你自己……”商时序不再理他,弯腰去搬一筐折好的纸盒,然而她还没碰到框边,就见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伸过来搬走装满纸盒的大竹篮。
她一起身,裴惊辞轻松将竹篮扛在肩头,他没有说话,与平常一样帮她搬起大物件。
像是无事,可商时序仍察觉到他情绪暗藏的异常。
一般情况,他多少会耍嘴皮子怼她的。
她回过神来,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我没有嫌弃你,有和离的想法不过是觉得将来你会遇到更适合的姑娘,到时候我不会耽搁你们,我还怕你嫌弃我利用你,只看你家世。”
裴惊辞侧耳垂眸,“青梅竹马说这些。”
他仍没多说什么,把竹筐搬到高高货架上,转身就出铺门与苦力工卸货。
商时序站在他身后,望着来来回回他干活的轻快身影。
不由地想,真好哄啊……
第9章
八月十五,凌晨夜月如盘。
御街南段的饭店和早点摊开业最早,摊主们丑时备货,寅时开张。
中秋节这天还没到晚上,两百步宽的御街两旁灯火通明,沿商街道上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湖中心游人赏月,姑娘相邀放花灯。
“今年的中秋怎这么快挂上红灯啊?”
“商家嫡女今日出嫁了,这一条宽敞官道,听说是新郎官临时起意让人挂的。”
“听说那新郎官学识粗浅,想半天才想的一句:红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你猜他意思怎的?打一灯笼找不到商家之女,如今娶到了要打一街,才配得上。”
食肆棚下的锅里水泡咕嘟咕嘟冒着白白蒸汽,馎饦在热汤里翻滚,用笊篱一捞放入干净的碗中,拌入调味、葱花、煎蛋,再装饰一颗刚从菜地摘上来的青菜,筷子夹上一口,筋道爽口,汤味浓郁,同时飘着汤中青菜的清香。
食肆旁边,是卖包子的老店铺,包子馅料有黑木耳韭菜素搭,虾泥鸡肉蒜蓉荤配,近月掀起一股风向,口味加了香软可口的红枣、黑糖、豆沙泥,口味繁多,可供食客任意挑选,生意还算火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