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对身上的污泥产生了无比绝望的恐惧,觉得天塌了不过如此,从此洁疾严重,一个小泥点都忍受不了。
如今忆起来,才知裴惊辞的本意从来都是想把最好的送给她,觉得满塘荷色潋滟漂亮,便把荷花都摘下来打扮她。
商时序脑子通透许多,记忆像没了云雾遮挡,回想起以往与裴惊辞的点滴,竟没有一叶障目,因果脉络一清二楚。
好像自梦到前世经历起,某种限制悄无声息的已经打开了,她不再放大柳南絮止于嘴上虚伪的好,也记清裴惊辞不浮于表面的行动。
……
商时序回到闺房,进门便看到书桌上与柳南絮往来的书信,她喊来清樱,吩咐道:“以后要是有人自称是柳公子送来的东西都不要,这些信件,都拿去扔了烧了。”
清樱不明所以,但手指麻利地把信件都收起来:“知道了小姐。”
“出去吧。”
清樱出门不到片刻,屋外传来问安声。
“裴少爷好。”
商时序闻声朝门外看,没有提前通报,猜是裴惊辞不喜欢一路被问安,图省事又爬墙进来了。
她走出房间,果然看见他黑色衣服上有刮白的蹭痕。
不过,今天他墨发以马尾高束,无一丝凌乱,衣服崭新合身,腰带挂坠苏青玉,倒有几分人模狗样。
一凑近商时序,满身浓郁的芬芳花香。
商时序被香味腻到,往后退一步,“你来干什么?”
裴惊辞从不按常路出现,商府上下的婢女与奴仆,要是突然看见他出现在府内抓鸡来烤也不觉得惊奇。此刻,他背着一兜包袱,鼓鼓囊囊,他轻车熟路,抓起商时序的手臂带到她房间无人的角落,将包袱强行揣给她。
“送你月事带,这几天快到日子了。”
商时序闻言一惊,随后脸浮起晕粉,手里的包袱顿时烫手无比,她还没说什么,裴惊辞先以话堵她道:“你说的,东西直接给你,不用通过第三个人。”
“这能一样吗?”
裴惊辞比她还莫名其妙,懵了一脸,“怎么不一样?不都是你常常要用的东西吗?怎么就别人能送,你能收,我送的,你就觉得不合适是吧?你小时候哭鼻子的样子那么丑也不见你羞。”
坦诚的模样理直气壮无比,极度不爽的情绪也隐晦其中。
商时序因他坦荡的反应,在月事上的羞耻感少了点,“多谢,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顺手了也不难,现在我一夜就能缝好几条,我做一把称手的长缨还得用上十天半个月,这东西不要太容易。”裴惊辞说出熟能生巧的骄气。
裴惊辞送礼从不临时起意,商时序想起了上次月事时,江舒雅发现她用作镇经痛的汤药并非温经汤,而是效果更佳的四物汤。
一查才知昂贵的药材都是由裴府的下人送来的。
商时序把包袱打开来看,鼻间充斥药香,月事带果真是她熟悉的款式,针脚密麻整齐,白布配红绳边,里面塞有西域商人卖的软绒的白叠。
裴惊辞还会女红的针绣?
连穿一根针都穿不好的商时序盯着包袱里的月事带,微愣,羞愧。
裴惊辞趁她查看包袱的时间,把手背到身后,进女子闺阁没半点害羞,无所忌讳地在商时序的房间里踱步,犹如闲逛御花园,但依旧改不了厚脸皮的毛病,他身材健硕魁梧,却硬往书桌前的小木椅里挤着坐。
他翘起二郎腿,挑了一本离他近的书翻看,“女诫?未嫁从父,已嫁从夫,夫死从子,什么玩意……”
念着说着,他自己生起气来,“你天天看这种破书,喜欢让自己当听话的狗训啊?”
商时序抬头,思忖片刻。她以前怎么会觉得裴惊辞思想叛逆,各方面都不合常理。她对这些规矩习以为常,最近才突然醒悟一般,觉得这不是天经地义,是锁住她的枷锁。
但这种想法,是裴惊辞这人能说出来的话,她却没再觉得他大逆不道。
商时序心不在焉地问:“裴惊辞,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老神棍的瞎话,谁迷信谁傻,你信你傻。”
见他调侃自己,商时序瞬间没了与他交谈的心情。
她板起脸,故意道:“按习俗,聘礼之后,大婚之前,新人一旦见面不吉利,婚后不再相见。”
语音刚落,裴惊辞悠闲的神色一僵。
“遭了,今日我爹亲自训兵,偷懒要被逮到了!”
裴惊辞扑腾地站起身,找了个蹩脚借口,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
商时序看着高大的背影渐远,“哼”了一声,“谁迷信谁傻。”
翌日。
商时序花大半时间忙碌在月饼铺子里。
“小姐,城西逍遥楼给了四箱月饼的定金,中午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