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不言伸手抓住了路景行的胳膊,冲他挑了挑眉,“听闻先生与武夷是知己好友,两位是如何相识?先生可曾觉得武夷最近有何异常?”他总觉得路景行似乎有点针对桑植。
桑植略微沉思了一下,“我与武夷在顺安四十七年茶师考核中一见如故,相处一月有余我们已成为好友。”说这话时桑植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又带着丝悲戚,“考核结束后,武夷未曾入朝做官,而是回到皖州开了这间弗兰茶坊。在下孤身一人,在家乡已无牵挂,武夷念及我俩情份,便邀请在下同行。五年来,我们一起经营茶坊。在下负责坊中茶品,武夷负责经营采买等事宜。茶坊开设半年左右时,武夷邀请雅安来做账房先生。
“只是上个月,武夷采买归来后,人轻减了许多,脸色有些苍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却什么也没有说。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他不太愿意与人交谈,也不再理会茶坊事务。听晏松说他曾有几日彻夜未归,好像是迷上天香阁的花魁。”最后,桑植几乎发出一声如丁香般的叹息,手紧紧地抓住了衣袖,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微妙,像是悲愤又有点无奈。
“那么,他在之前可曾与锡兰发生过争执?”
“没有,锡兰一直很喜欢亲近武夷。”桑植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微妙的表情。
“那么和雅安呢?”
“偶尔,大多数是因为茶坊经营上的事情。”
“先生既是和武夷同场考核,以先生的技艺三甲必有一席之地,那为何没有选择入朝为官呢?”陶不言接着发问。
“在下,”桑植深吸了一口气,有片刻的沉默,似乎是为了缓和某种激烈的情绪,“当天技不如人,未入三甲。”说着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衣衫,苍白的手背上隐约可见青筋绷起。
“唐突了。”陶不言露出歉意的表情,“先生可知武夷是否喜甜?”
“是的,武夷喜甜,饮食也偏爱甜口。每次给他的「红颜醉」在下都会比平时多加一点糖。”桑植答道。
“那么,他现在也喜甜吗?尤其是这一个月来,他饮食上有什么变化吗?”陶不言继续问道,他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就好像是在黑暗中抓到了那缕忽明忽亮的轻微莹光。
“……似乎没有。”桑植想了下答道,但听上去好像并不怎么确信。
在陶不言面露失望的时候,路景行开口道:“茶坊购买的货物是由货商送货还是你们自行运回?上缴的官茶是雇用商队还是自己?”路景行看着他露出仿佛针刺般追逐猎物的锐利眼神。
“在下不知,这些事均有武夷亲自处理。”
“根据我朝法规,魁首茶师每年要上交官茶,你之前说武夷负责茶坊经营,那么他何时制茶又是在哪里制茶?本官似乎并没有在这茶坊中看到武夷的茶室。”
桑植感到路景行就像是如同要露出獠牙般的勐兽,不由地嵴背发凉:“……武夷与在下共用一件茶室。武夷只会在交茶前期制茶,除上缴的官茶外,其余制成干茶,作茶坊日常售卖所用。其余的茶由在下制做。弗兰茶坊每月都按时上缴,绝无遗漏。大人可以前往户部查询茶册。”“据本官所知,很少有茶师会与人共用茶室,尤其是魁首茶师。”路景行步步紧逼,眼中藏着审视的光芒,是那种让人动弹不得的强烈眼神。
然而桑植却微扬起头,脸色微愠,直视着他的眼中隐隐有些怒意,“很少但不是没有。武夷与在下均不在意,宝黛可共读西厢,我们为何不可共用茶室?”声音不似先前的温吞,带着丝尖厉。
听到他的话,路景行轻咳一声,收敛气势,正色道:“是本官孤陋寡闻。”只是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
“如果几位大人没有什么要问的,在下就先行告退了。”桑植冷着一张脸,温润而雅的人生起气来也是有冷风冰雨之势。
“桑植先生,请让我看一下你的手!”陶不言站了起来。
桑植虽有些疑惑,但对上陶不言那双清澈充满真诚的眼睛时,还是伸出了双手。他的手比一般男子要小一点,却女子的还要美,皮肤细嫩白晳,手指纤细修长,每一个指甲都修剪地极短,干净而平整,手上没有茧,只是这双漂亮的手上却有着许多陈年烫伤。
桑植离开后,陶不言仍觉得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上的香气。李晋准备的茶点,似乎很合陶不言的口味,他拿起面前碟子中最后一块糕点,路景行不发一言将自己面前的那盘糕点送了过去,末了贴心地为他斟满了茶。
“所以你发现了什么?”陶不言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因为在吃东西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含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