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抿唇，说道：“夫人，你能知晓这次饥荒几时结束吗？你又可知晓粮食是多久一长，多久一收？”
“纵使来年春天春暖花开，满打满算也有五六个月要熬，你指望江南暗中买卖的粮食能过活多久？”
“现下最严苛的寒冬还未降临，倘若现在再不自救，接下来粮价就不是按石算了，而是按颗。”
“你是指望沈从祁运作商会积攒下来的财产全都一败而空吗？”
“何况……现下沈从祁还在军队里，无从吃到从江南买回来的粮食。”楚秾对上沈夫人，他冷静地对峙着。
“放肆，谁让你同我这么说话的？”沈夫人呵道：“你是魔怔了吗？”
“抱歉，夫人，是我无礼了。”楚秾看着她，他知晓她无力阻止什么，但是闹僵了并不好看。
“参军那是从祁任性。”沈夫人苦口婆心说：“等他吃了这么多苦，就一定会后悔回来的，到时候他仍是我的好儿子，沈家三少爷。”
“……”楚秾皱眉，他觉得她这话并不了解沈从祁。
沈从祁任性，傲慢，但他绝对没有怯懦一说，沈从祁只为了一句口头荒谬的言论就敢跪敢求，他就不会怕吃苦。
楚秾警觉自己竟是对于沈从祁如此的信任了解，而且所思所想的都是他的好处，他心情掠过几丝烦躁，他站起身：“夫人，我不会停的，因为我觉得我可以，所以我才会去做，倘若做不成功，那也没有什么坏处，不是吗？饥荒乱世，坐吃山空只能等死。”
“还有，我并不觉得，沈从祁是个不能吃苦的懦夫。”
“你不要小看他。”
楚秾不再看沈夫人，自己转身离开了。
沈夫人从未想过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妾居然敢直面顶撞她，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折辱感，气得她难得失了态。
……
沈家下人都听从沈夫人的命令，沈夫人摆明了不支持楚秾如此作为，沈家下人自然也都不会为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妾室在霜寒受苦，楚秾就带着自己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小厮下田种地。
寒天腊月的气候季节劳作极为艰难，泥土都是干燥的冻土，楚秾是用水浇化了，才能把种子种下去，一来二去，几个人手上都生了冻疮，晚上体寒得难以入眠，楚秾在自己屋子里点了火炉，辟了内间外间，每天晚上都让丫鬟小厮到自己房里睡通铺。
沈夫人极度羞恼与楚秾的顽抗，命了厨房不再向他们提供主食，不再允许他人同楚秾院里的人交流，完全孤立楚秾，以及楚秾身边的人，同样的，楚秾也不再对外提供任何菜蔬，全都囤积起来留着自己院里慢慢吃，沈夫人的餐桌上菜色直接少了大半，她更是恼怒，下了死命令，谁都不准同楚秾来往。
于是那一年饥荒的寒天腊月里，沈家内里关系闹得极僵，在外面吃着白米白面主食的人看一座小院里，难以获取主食的几个人扛着农具去庄里，三斤半夜才回来，没人给他们开门，连钥匙都得自己打一副。
旁人都以为十来岁的小姨娘就是自作多情，没多少日子必然熬不下去，到时候一定巴巴地把菜蔬交出来。
然而却无人知晓，楚秾小院里并不缺主食。
有人在帮他，会偷偷拿了上好的百米白面放在炉灶里，直到搭火烧饭的小丫鬟要动手煮菜，才发现炉灶里被人塞了一天的米面油盐。
天天都是一天的量，但是日日不落。
楚秾感激这个人，但却无心探究这胆大敢大不韪的人是谁，毕竟那人藏地严实就必然不愿意露出面，他深究只会徒增麻烦，他房里小厮丫鬟是个闲不住的，特地没睡觉在厨房里窝着，守到半夜将人逮到了，还连忙叫楚秾去看。
楚秾原以为会是平日里受过他照拂的小厮，然而迎面一看，却是穿着夜行衣的方家少爷，方轻泽。
分明是周正的相貌，做的也是不动声色的好事，被守到的时候却一副做贼的表情，看见楚秾都不会扯谎，直接脱口而出：“这是从祁那家伙让我这么帮你的。”
“要是平常，我就把东西全从正门运进来送给你了。”方清泽也挺委屈，他一个少爷，为了发小的什么话，就得天天紧巴巴地当贼，还往别人家里送东西，狼狈又滑稽，跌死了他的面。
“他说要是给你送东西，反而招惹沈夫人嫌隙，又不能被她揪出证据，我就只能这样了。”
“……”丫鬟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沈三爷为什么要帮他们姨娘。
沈三爷不是最厌恶他们姨娘吗？怎么反而暗中出手帮他们的反而是沈三爷。
而沈三爷不是已经进军队了吗？怎么还知道他姨娘的情况？